待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琬儿送我出了庄园外, 我牵着琬儿的手都不舍得放了, 惹得琬儿无可奈何,不禁柔声宽慰道:
“好啦, 乖, 跟着紫玉下山去吧,莫让杨铨将军等候太久。”
闻言, 我撇了撇嘴,有些撒娇一般地说道:
“那你就不能和我一路同行吗?”
一旁的紫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打发了阿正先下山去, 回头看了看眼前这恋恋不舍的两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即也快步下山去了。
琬儿伸手为我稍微整理了下帽檐便套着的暖耳,怕我着凉一般又帮我拉了拉身后的狐裘斗篷,随即笑着说道:
“萧?若与高辰一路同行,你让别人作何感想?”
我不禁扑哧一笑,言道:
“两个绝世美男子牵手走在一处……”
琬儿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白了我一眼, 言道:
“你又不正经了!”
我故作咳嗽两声, 随即收敛笑意, 嘴角微微上扬,言道:
“好,那我便正经一些好了。”
话音刚落,我一手执着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摸向怀中,掏出一根红绳来,细看之下红绳间隐约有一缕发丝缠绕,竟是生死同心绳!
琬儿瞧见我手中这根红绳,目光也是微微一怔,瞧着我又一次将红绳亲手系在了她的手腕上,心中泛起的感觉,似喜还忧,竟也不知该如何描述,也无法轻易释怀了。
我心知琬儿忧虑伤神之事为何,听她言及红绳从她手腕处无故断开之时,她眸光中的那抹神伤,深深刺痛了我的眼,我知道了,自己又一次伤害了自己深爱着的女人。
看着她白皙的手腕上的那根漂亮的红绳,我嘴角不禁浮现出幸福的笑容来,手指抚过那圈红绳,随即将琬儿的袖口拉下,将她的双手握在了掌中,望着她的眼,微笑着言道:
“这次你可以放心了,我编的很结实,它,绝不会再无故断开了!”
我说的信心满满,也是在给琬儿承诺,以后绝不会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让她担心了。
琬儿静静地望着我,随即淡淡一笑,言道:
“看来,你的平安绳编得是越发好看了呢。”
“你可喜欢?”
“不喜欢!”
琬儿说得斩钉截铁,惹得我有些讶异地望着她,直到一眼看到她眼中隐藏许久的黯然神伤,不觉微微愣住,只听她继续言道:
“要是它再断一次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发疯的!”
我握紧了琬儿的双手,满脸歉意,胸口堵得慌,望着四周白雪茫茫一片,只觉得在广阔天地面前,人何其渺小,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对生命充满敬畏,也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这是生死同心绳,现在想想,那时候送你这根红绳的自己实在是太过软弱了,我后悔了,只想着让自己安心,却将所有的重担都推给了你。担负起一个人的生死,究竟需要多大勇气和决心,会给这个人造成多大的压力和伤害,这些我从未考虑过,对不起啊,琬儿,对不起,请你原谅曾经那个软弱的我!”
闻言,琬儿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伤感起来,就连目光也微微闪着光芒。
我忍不住伸出手抚着她的脸,柔声继续说道:
“现在给你的生死同心绳,它代表着的,不再是死的诅咒,而是生的希望,这表示着我会为你而活,也为自己而活,所以,琬儿,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为我好好活着,也为了你自己好好活着,答应我,好不好?”
琬儿目光中泛着泪光,有些激动地扑到了我怀里,我抱紧了她,目光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只觉得自己对爱的领悟,又深了一层。
爱是什么?
在还未遇到琬儿之前,我从未真正明白爱是什么,直到遇到了琬儿,爱上了她,为她所爱,这之后才慢慢地体会到,爱,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是琬儿,逐渐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我爱你啊,琬儿,爱上的人是你,真好!”
“你这个傻瓜!”
此时此刻,琬儿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幸福的笑容来,也许是觉得这一刻太过幸福,反而有种虚幻不实之感,将脸埋入我颈中,琬儿无法抑制内心那股强烈的不安,缓缓轻声言道:
“这样的幸福,我还有资格拥有么?”
闻言,我不觉心中一痛,我知道深藏于琬儿内心中的矛盾与痛苦,发生在她身边的种种,会让她在内心觉得这样的幸福都是一种奢望。
抱紧了琬儿,我不禁柔声安慰道:
“别怕,琬儿,我会好好守护在你身边,守护我们的幸福的……”
……
下山后,我顺利与杨铨将军汇合,时隔多日,与杨将军再度见面似乎已经没有最初的礼遇,他见我的表情也是淡泊的,仿佛只剩下公事公办了。
我不禁苦笑一声,从阿正手中接过马缰,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有些不舍地往山上猎庄的方向又看了几眼,思忖着这就又要与琬儿暂时分别了么?
虽然知道她离自己并不遥远,可心中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不禁有些微微愣神。
身后,杨将军见我似乎毫无离开的打算,想着这位纨绔子弟定然是又想要玩什么花样,心中暗自窝火却又发作不得,一招以退为进,语气中满是不屑,言道:
“高监军身娇肉贵的,要离开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若是身子不爽了那我等再多等待几日又有何妨?”
我摇了摇头,瞥了杨铨一眼,说道:
“我们可以等,可北齐的百姓等不了了,这一路有劳杨将军担待了,你我马不停蹄尽快赶到中军大营面见元帅吧!”
说完,调转马头,伴随着一阵马儿的嘶鸣声,扬鞭纵马而去。
身后,杨铨闻言不觉微微一愣,有些弄不清楚这位高监军意欲何为,催促人马跟上,随即一行人便往邺城方向而去。
一个身着白色铠甲的英武身影从高处望着这行队伍纵马而去留下的一长串马蹄印,而那队人马很快就消失在雪地边际,再也难间踪影,这抹白色身影却依然独立于茫茫雪地之中,半晌没有话语。
身后,紫玉缓缓度步而来,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抱拳一礼,道:
“少帅,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咱们是否现在便启程赶往冀州?”
萧?望着眼前这片早已笼罩在凯凯白雪之中的山林,是如此的寂静,如此渺茫,不觉悠悠叹了口气,言道:
“辛苦你了,紫玉!”
跟随在少帅身边多年,紫玉自是明白少帅此时正在忧心何事了,如今东征局势一片大好,而驸马爷也已平安归来,少帅心中巨石便也落下一半,剩下最为牵挂地,便只有元帅了。
紫玉毫不犹豫便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问道:
“少帅可是正为元帅忧心?”
萧?沉默了片刻后,随即点了点头,道:
“元帅征战多年,早已身有隐疾,每当气候寒冷潮湿之际,旧创之处便会疼痛难忍,而恶狼谷一战,元帅又受了重伤,只是为防宵小乘机作乱才秘而不宣,如今临危受命领军东征,勉强才得以支撑到现在。若在此关键时刻,元帅再出变故的话,只怕局势会有大变,很多事情,我等不得不防!”
紫玉沉吟片刻后,反问道:
“少帅所言及的变故,莫不是与驸马爷此次被人刺杀有所关联?”
萧?微微颔首,言道:
“他们若是只为驸马而来,也就无需如此苦心孤诣,让千面淫狐冒充驸马了,只是他们棋差一招,未曾想到我的身份,才会让此计拆穿,若是千面淫狐顺利顶替了驸马,你觉得,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紫玉思忖片刻,随即慌忙言道:
“难道他们是冲着元帅而来?”
萧?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深邃,言道:
“恶狼谷一战,他们很显然便是冲着元帅而来,若是元帅有失,那依朝中人脉威望,可以担任东征大军元帅之一职的,非独孤?莫属。若是独孤?执掌东征大军,介时朝中将无人可以制衡独孤?,这也是皇祖母一直担忧之事,所以力排众议,也要让元帅执掌东征大军。如今看来,独孤?依然没有放弃执掌东征大军的念想,妄图染指东征大军元帅之职了!”
紫玉闻言也顿觉大事不好,想到洛阳如今状况,忙不迭地言道:
“这般说来,独孤?围困洛阳亦有月余,线报言及洛阳城内早已陷入孤绝之境,对内粮草耗尽,在外更无援兵救城,如今金邑大捷,再加上以独孤?统军之能,洛阳为何迟迟未曾攻陷,只怕是他们在故意拖延时日,莫不是在等候时机?”
紫玉一时间又联想到驸马之事,心中顿时惶恐,忙继续言道:
“那假驸马之事莫不是也与此事有关?若是让驸马去刺杀元帅的话,无论成功与否,高家都会受此牵连,介时,朝中免不得掀起一阵巨浪来!”
萧?没有立刻回应,思忖了片刻后,缓缓言道:
“独孤信此人城府极深,若是想借驸马刺杀元帅用以达到两败俱伤的目的的话,那他这步棋为免太过浅显易懂,他一定会想法设法再度对元帅下手,可却未必会让驸马出手,驸马是大军监军,其左右战局的能力远比充作杀手还更有利用价值,他所谋划的,恐怕不仅仅是东征大军元帅之职了……”
萧?几乎都可以断定,独孤信妄图掌握战争局势,是在给自己设一盘更大的棋局,而他的主意,很显然已经打到了北齐身上去了,要是自己没猜错的话,独孤信应该早已派过密使与北齐有所联系了吧?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叛国通敌了,当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萧?的这番话原本这寒冷严冬的风雪还要冰寒侧骨,紫玉闻言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咬着牙,怯怯言道:
“独孤信如此城府,那,驸马爷会是他的对手么?”
一提到驸马,萧?冷峻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靥,嘴角不觉微微翘起,略加思索了片刻后,随即言道:
“独孤信确实是只凶狠地恶狼,至于驸马么,别看她那一副唯唯诺诺地表象,她啊,可是一只狡猾地狐狸呢!”
说完,萧?忍不住抿嘴一笑。
身后的紫玉也被萧?这难得一见的表情给逗乐了,更被少帅将驸马形容成一只狡猾的狐狸而哭笑不得,可一看到少帅那抿嘴一笑的神情,紫玉感到少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前身着一身戎装的少帅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现在,竟然也能因为笑得如此开怀,不得不说,驸马真的改变少帅很多很多了……
萧?缓缓转身,随即十分潇洒不羁地一甩身后的斗篷,一脸英武之气扑面而来,只听她利落爽朗地说了句,道:
“我们走吧!”
说完,便大步向前迈去,毫不拖沓,隐约透出大将之风。
“是,少帅!”
紫玉面带微笑,精神抖擞地回应着萧?,随即也快步跟了上去。
雪地里,只留下一串串坚定而又显欢快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