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站在沙发后面,看不到慕星野的正脸,只能看到他光洁的额头,挺拔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还有小心翼翼。
可仅仅是这些细微的部分,让她莫名感觉到,慕星野这是在用孩子、用对孩子未来的憧憬,拉住她的心。
慕星野很清楚她的软肋在哪里,可她却恨不起来。
“你别想那么多,孩子会慢慢长大,他们知道怎么选择适合自己的路。我们是一家人,自然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管是跟孩子们同住,还是分开住,这个完整的家,永远都不会散。”
沈薇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是涓涓细流,润过慕星野干涸的心田,“阿薇,有你真好。”
他怨过恨过,但因为沈薇,他愿意跟这个世界和解。
他的信任和依赖就像是一面镜子,将沈薇心里的不甘照得清清楚楚。
因为郭琴兰不折手段的搅和,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她沈薇才是受害人,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同情慕星野的念头,她看着他怎么卑微,她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但同情不是爱,没有爱维系的婚姻他们又能长久到哪儿去呢?
可他们有两个孩子,如果说幺幺只是个意外,那么泽安呢?身体的契合和倾尽全力的保胎,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他和他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吗?
沈薇想起来,便觉得脑子嗡嗡的疼,正好桂嫂在外面敲门,“少奶奶,太太请你晚上去老宅的茶室喝茶,说她前些日子订了批好茶,今天傍晚的时候会到货。”
自从接回幺幺后,郭琴兰对沈薇的态度便跟以前大不相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她都会主动给沈薇备下一份。
沈薇从D国回来后,郭琴兰大概是因为心虚,讨好得越发变本加厉,沈薇不想让家里连表面上的平静都维持不下去,应声道:“好。”
晚饭后,沈薇如约去了老宅后院的茶室。
慕登勋喜欢喝茶,所以老宅的茶室不但每天都有人整理,而且布置得极其雅致。
整个室内呈现出淡雅的原木风,墙上挂着巨幅毛笔书写的大大的“静”字,除了几个放置着各种茶叶的架子,便是一张原木雕琢的条形桌和绕桌一圈的木凳。让人一走进去,便有种空旷幽远之感。茶桌上,摆放着一盆小型的微景观假山流水和黄铜香炉,香炉里袅袅地冒着白烟,让整片区域看起来有种仙气缭绕之感。
郭琴兰已经早一步到了茶室,她颤抖着,将准备好的毒剂均匀的涂满茶杯,刚弄完,就见沈薇推门进来。
郭琴兰连忙将东西收到桌子底下,起身迎接,“外面很冷吧?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要来陪我试茶。”
她的语气亲昵又客气,只是笑容因为太过紧张而略微僵硬。
沈薇进门就被室内的热气扑了一脸,转身脱下羽绒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桩上,以至于并没留意到郭琴兰的异样,“还好,不算太冷。”
“那就好,那就好。”郭琴兰抚了抚耳后的短发,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桌上开始咕咕冒气的紫砂水壶上,“水好了,快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沈薇挂好衣服过去的时候,黑红色的茶叶已经透明的花壶里打着转,带着小气泡旋转着慢慢舒展,“甜茶?”
“识货。”郭琴兰会心一笑,但几乎立刻就心虚地垂下眼睑,“据说是甜茶和红茶培育的新品,味道淡雅回甘,最合适饭后解腻去油。”
沈薇没喝过这种茶,落座后便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茶叶的变化。
郭琴兰被她专注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抿着唇转移注意力道:“你出来的时候,泽安和幺幺睡了吗?”
“还没有。”说到孩子,沈薇明显更有兴趣,抬眸看向郭琴兰,温婉浅笑,“不过也快了,幺幺在给泽安讲故事。”
即便是在没确定幺幺是慕星野亲生女儿的时候,郭琴兰在幺幺的吃穿用度、包括上学种种细节上,都非常照顾,对这点,沈薇一直是感激的。
“是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郭琴兰强压下心里的慌乱,迎视着沈薇的目光,“学校的校董跟我说,我们幺幺虽然入学比同龄的孩子晚些,但是心智远远在同龄的孩子,说他们最近做了个什么智力测试,我们幺幺的智商是最高的,有、有180?对,就是180。这个标准,算是天才了。”
她一口一个“我们幺幺”,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满都是得意,俨然已经当幺幺是自己的骄傲。
沈薇能感觉到她的善意,顺着道:“是啊,幺幺一直很聪明。”
“像你,也像星野。你们俩,都是最优秀的。”
这话,是郭琴兰说的是真心话。
这些年沈薇为慕星野、为孩子、为慕家做的事情,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按照慕星野那个冷情的性子,两个孩子怎么可能会这么活泼可爱?大抵,他们是自主选择了更像沈薇一些。
想到这些,她心里便是一阵绞痛。
好好的家,真的要这么说散就散?
可如果沈薇不死,她的两个儿子要怎么办?
李修睿离开的时候,说只给他们两天的时间考虑,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他都会回来带走沈薇。
郭琴兰想起李修睿六亲不认的样子,心又一点点硬起来。
这是沈薇第一次,听到郭琴兰这样坦然骄傲的把自己跟慕星野并列在一起。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诧异,毕竟现在这个家里,所有知情人都盼望她能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永远维持现状,尤其是郭琴兰。
沈薇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郭琴兰心里焦急地数着秒,看到茶叶大半在茶壶中舒展开。
原本清亮的茶汤也呈现出棕红色,立刻将茶壶提了起来。
她一手执着茶壶,一手将那个涂满毒剂的杯子往前推了推。
白色的热气随着茶水从倾斜的壶嘴流出,缓缓注入杯子里。
郭琴兰的心像是擂鼓般咚咚地狂跳着,她放弃那些名贵的紫砂壶,特意用这种相对透明的玻璃茶具套,就是为了打消沈薇的疑心,让一切看起来更清楚自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