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雨晴在雨幕中走了很久，脚步到达医院的时候，全身又重又湿，眼神也失了焦距。
急救车的声音在耳畔呼啸而过，护士匆匆跑去车边，抬下来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嘶，够可怕的……”
“是啊，已经没有呼吸了，只能尽力抢救。”
“哎，一条命啊。”
血液染红了病床上的白布，空气中混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息，扯着她的心口。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像现在这样渴望留住生命。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几个小时之后，乐乐也会盖上这样的白布，被推过冰冷的长廊，而她活着的最后意义也会跟着一起消散。
焦雨晴痛苦地蹲了下来，胃里烧得滚烫，翻江倒海中伴随着干呕的反应，瞬间涌了上来。
一双手突然将她的衣角攥起。
“啊！”她一惊，来不及抬眼便被人压到了花坛边的墙角处。
“很好，我还是低估了你。”单凌琛的脸出现在了头顶，眼里是一片寒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意，恨不得立刻将她捏死在这里。
焦雨晴愣了愣，心底瞬间起了火光。
他来了！
“你查了是不是？”她不顾痛意，反手便将他的手握住，眼泪瞬间下来了，“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只要肯救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们焦家玩得一手好棋！”单凌琛的眼神阴鸷而暴戾，隐隐火光迸发，“让我想想……什么能做是吗？要你的命呢？”
“只要手术做完，我给你这条命。”她没有任何犹豫。
单凌琛冷笑着松手，“玩了我四年，现在就是你磕着头求我让你死，也没这么容易。”
他说着，伸手一甩。
一份文件摔在她的身上，连带着冰凉的意料瞬间贴身，痛得她一颤。
焦雨晴迅速接住了，低头一看，匆忙间只瞟到了一行字迹。
“自愿放弃女儿焦乐乐的抚养权，未经男方同意不得探视……”
她手指一僵，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轻轻晃了晃，嘴唇抿了起来。
“舍不得呢？”单凌琛唇角的讥讽在整张冷峻的脸上尤为显眼，“刚才不是信誓旦旦地愿意付出生命？还是突然发现这笔买卖并不划算，你得思考思考手里的筹码没了，要怎么再攀上单家？”
焦雨晴闭了闭眼，“我签。”
只要乐乐平安，她这辈子见不到又怎样？
单凌琛眉头一皱，眼前的人已经迅速接过助理手中的笔，签下了字，将文件递了回来。
“请你尽快，乐乐真的等不及了……”她道。
单凌琛斜眼轻睨，半晌转过了身，朝着电梯走去。
焦雨晴立刻抬腿跟上，却在楼道处被助理伸手拦了下来，“焦小姐，您就送到这儿吧。放心，手术一定会成功的，适配的心脏已经找到了，几位专家也正在路上。”
“好。”焦雨晴后退一步，眼神紧紧盯着楼到尽头的ICU病房，心口总算是松了松。
专家很快到达医院，手术进行了整整五个小时，期间焦雨晴一步不离，但也不敢靠近。
灯灭了，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拉下口罩，满脸笑容地上前和单凌琛握了握手。
“单总，手术很成功！”
长廊尽头的焦雨晴瞬间落泪，跪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焦小姐……”助理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您快走吧，单总说了，您不能待在这里。”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走！”焦雨晴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抬眼看去。
病床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白色床单中，瘦弱得让人心疼。
“妈咪呢？”麻药刚退，奶声奶气的童音还带着几分迷糊。
焦雨晴再次鼻尖一酸，咬咬牙，转身离开。
直到凌晨，护士才再次进了病房，摘下了乐乐的氧气罩。
小小的身影在床上挪动片刻，转头看向了病房里另一个人。
一大一小互相瞪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是谁？”半晌，乐乐问。她瞪着眼，力气虽然不足，但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的溜溜转着，小脸上满是傲气。
单凌琛抿唇盯着这张仿佛自己复刻版的脸，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浮动——就凭着这张脸，根本不需要一份亲子鉴定。
看来那女人真是瞒着自己四年，养大了一个孩子。
“你爸爸。”他冷声道。
“我哪来的爸爸？”乐乐圆眼一瞟，面上的表情警惕得不像一个幼童，转头朝病房其他地方看去，“妈咪呢？”
单凌琛挑眉，“以后你跟着我生活。”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乐乐苍白的嘴动了动。
透过这张小小的脸，单凌琛有一瞬间仿佛看见了焦雨晴的表情，眉间顿时皱得更深。
那女人就把孩子养成了这幅样子？各种营养不良的症状不说，神情和话语全然没有孩童的天真……
这真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单凌琛低头看了一眼，起身接起，声音立刻缓了不少，散去了几分冰冷，“喂，妈。”
“怎么回事？”苏柔开口便道，嗓音是温软的江南腔调，但此刻分明染上了几分严厉和急促。
单凌琛眉头一皱，斜眼看向了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么快就知道了？
“四年前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们单家向来是处在风口浪尖，你也该注意些！这年头的狗仔什么都敢写，你现在立刻回来商量处理！”苏柔道。
“什么狗仔？”单凌琛伸手开门。
助理在门外候着，听见声响已经开始在网上搜索，脸色顿时大变，将平板电脑递了上来。
“自己看新闻！”苏柔挂了电话。
屏幕在走廊的白炽灯下泛着幽幽的蓝光，上面赫然是今天的新闻推送，凌晨发出，但热度迅速便涨到了热搜第一，被各大营销号迅速转发。
“四年前的床照门事件还没有结束！焦家小公主和单家公子哥的故事又有了新进展！”
“焦雨晴带着女儿上幼儿园，孩子父亲不祥，但这张脸却酷似四年前床照门的男主角！”
“独家报道！焦大小姐和单总在酒店密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长达两小时！”
……
新闻内容非常简单，无非是四年前的两人的床照再一次被广泛传播，以及几张焦雨晴只身一人带着女儿的图片，还有今晚酒店门外的跟拍。
单凌琛的脸上的表情在灯光中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低头盯着身侧的助理，周身的空气也瞬间降到了冰点。
“单，单总……”助理咽了咽口水，吓得不敢多说一个字，等待指示。
“查清楚。”他将平板扔了过去，大步往楼下走去，青筋在额头压抑地跳动。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