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盈拉着妖孽的手,进了太后的寝殿。
寝殿分为内外,内室乃太后夜晚安歇之处,外侧东偏殿作为更衣梳妆之所,西偏殿则为日常起居所用。
西偏殿正中的长榻十分引人注目,旁边摆着精致的斗橱,还有张小书桌。倘若坐在书桌旁,抬头可见上方的佛龛。
萧盈依次翻动书桌上的物件,无非是些笔墨纸砚之类。
还有一叠抄到一半的佛经,用着极为漂亮的簪花小楷。
想来太后于白日枯坐无聊之际,常常于此抄经打发时间。
妖孽疑惑道:
“莫非有人于这佛经之中下毒?”
萧盈取下用了大半的松香墨,于砚台上化开。然后送到妖孽鼻下。
妖孽也算喝药无数之辈,然而于此墨中,嗅不出任何味道。
“这仿佛是宫中收藏已久的古墨。我记得太后娘娘为表虔诚,特意请皇上赐的好墨。”
皇帝很给面子,送来的甚至是私库中珍藏几十年的古墨。
进汞的新墨好查,可皇上赐的古墨如何下毒?墨遇水即化,倘若做了手脚,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这难度未免太高了。
萧盈抬头看着佛龛,说:
“佛龛未免太干净。”
妖孽何等聪明之人,一点就通。
通常要寻下毒的线索,熏香之类都是重中之重。
可人们却容易忽视……佛龛上要供香。
“即使不点燃,那香味与下方抄经的古墨相互作用,使得太后娘娘中毒?”
萧盈点点头。
“此等剂量微乎其微,古墨与贡香又是宫中常用之物。太后娘娘长年累月吸入有毒之物,因为年老体弱,剂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毒气攻心忽然发作,便丝毫不引人奇怪了。”
妖孽若有所思。
“按理说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是最大嫌疑者。但按娘子之言,下毒的人甚至不必接近太后娘娘身边,只要在香烛供应中混入特制品就可以。如果香烛被送往他处,因为他人轻易不会用古墨,也不至于误伤。”
他顿时扶额:
“要查出下毒之人,这可疑者的范围便大了去了。”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同时想到一人。
可疑者范围虽大,但能够一手安排这件事的人,倒寥寥无几。
其中位同副后,主宰后宫事务的郑贵妃,首当其冲。
萧盈沉吟说:
“可惜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此等病症,可以实治,没有证据却无法实说。”
不光病因是她的猜测,连这佛龛上,如今也干干净净。
“若用药之后,太后娘娘好转,就可以证明我对病因的推测。可每日里有宫人打扫寝殿,半点香灰都不曾留下。就算验证了香灰与古墨相互作用令太后娘娘中毒,也难以说是谁故意为之。”
妖孽沉默了。
片刻之间,寝殿中悄无声息。
待他再次开口时,却语出惊人。
“古墨可以抄佛经,也可以抄道经。香烛可以供佛龛,也用来敬道宗。”
而整座皇宫中,太后和娘娘们皆信佛。修道的唯有一个人。
夜晚的慈宁宫寂寞无声,仿佛要挟裹着两人卷入无底深渊之中。
两个人的手却不知不觉,仿若枯藤缠树般,纠缠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