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哼完,又道:“如今小鸡崽子儿才刚孵出来,离吃鸡肉的时候且早着呢,就一心想着吃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且我们自家养的鸡,就算要吃,也该是善善你和恒儿先吃,吃大头,其他人至多分一点边角料,分一点汤喝仅够了,再想多的,想先吃,想狐假虎威,简直就是做梦,我第一个不答应!”
季善见路氏明白,松了一口长气,笑道:“我就知道娘深明大义,心里什么都明白,便我不说,娘也都知道,果然我料得不错。娘放心,眼下您虽不能当风风光光,人人奉承的老太太,但终有一日,相公会为您挣来凤冠霞帔,让您当清溪人人都羡慕的老封君的。”
说得路氏满脸的笑,“那我可等着那一天了,不过恒儿前儿说的几品官老爷才能挣两轴诰命呢?”
“六品哈,相公要是将来做到六品,就能娘和我都得安人的敕封了,不过七品就能封娘了。如今相公有府台大人亲自教导,那一天肯定不会远的……”季善笑道。
路氏不等她说完,已挥手道:“诶,光我一个人凤冠霞帔有什么意思,我就算真得了,也一定要等善善你也得到那一日,咱们娘儿俩一起穿,那才真是风光呢!”
季善点头笑道:“好,到时候我和娘一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别人见了,肯定不会当咱们是婆媳两个,肯定会当咱们是一对儿姐妹花的。”
“你这孩子,就是会哄我开心……”路氏就笑得越发的开怀了,心里说不出的快活,毕竟无论老幼,哪个女人又能不爱美,又能不爱听好话儿的?
婆媳两个一边说着话儿,一边手下也是不停,到底赶在吃午饭前,把所有行李都收拾打包好,只等装车了。
下午,婆媳两个连同沈九林父子三人又各处都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的东西了,才又忙着做起晚饭来。
不一时,周氏与沈恒先后回来了,周氏到家便进了厨房去帮忙。
季善则在沈恒回房洗漱更衣,到了厅堂后,问起他今儿在府衙的情况来,“府台大人得空见你了吗,教了你些什么呢?府台大人那么忙,怕是拢共也没多少时间与你相处吧?”
这话一出,沈九林与沈石沈树忙也都看向了沈恒。
沈恒见状,知道一家人肯定都悬了一整日的心,忙笑道:“恩师的确很忙,但我只等了不到一刻钟,就见到恩师了,之后一整日,连午间吃饭都跟恩师一起的。恩师也没特地教我什么,但他让我帮他老人家读了不少的公文,等我读完了,他告诉底下的人该怎么处理时,一般都会提点我一两句,我一开始不是很懂,后来就渐渐能懂一些了,方才回家的路上再回头仔细一想,更是觉得受益匪浅呢!”
众人闻言,这才都笑开了,“那我们就能安心了,府台大人那样能干的人,老四/四弟你日日跟在身边,就算只能学到一成,那也不得了了。”
季善更是眼角眉梢都是笑,耳濡目染,润物细无声的教导可能一时看不到效果,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好处多多的,罗府台是真的将沈恒当亲生儿子来教养的!
沈恒已又道:“恩师本来还要留我吃晚饭,说是饭后要再指点一下我的文章的,得知爹娘明儿要回去,才让我先回来了。”
季善忙笑道:“那明儿送过爹娘后,你去府衙再多留一会儿也就是了。正好晨曦一直没有消息,府台大人当爹的嘴上不说,心里还不定是什么滋味儿,有你陪着,好歹他心里也能安慰些。”
沈恒自是点头应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想着明儿要早起,也就各自回房早早歇下了。
次日一早,吃过季善精心烹制的打卤面,沈九林路氏便带着沈石沈树坐上马车,再一次叮嘱辞别沈恒和季善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余下沈恒与季善站在原地直至再看不到沈九林他们马车的背影后,又握着手无声怅然了一会儿,才分道扬镳,沈恒去了府衙见罗府台,季善去了飘香见叶大掌柜。
却是季善这两日仔细想了想,觉得的确该给沈恒买个小厮,也该给自己买个丫鬟了,沈恒日日都要出门,有了小厮至少他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时,能立时回家给自己报个信,让自己心里有底;至于她自己,有个丫鬟同样也能帮自己做不少的事,还能在……在孟竞在家,沈恒却不在家时,好歹避个嫌。
是以稍后到了飘香,一见到叶大掌柜,季善便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想法与叶大掌柜说了,“我看人肯定没您老准,少不得这事儿只能麻烦您了,也不用着急,能尽快遇见合适的当然就最好,若是一时半会儿间遇不上,也没关系,慢慢儿来就是了,横竖也不急在一时。”
叶大掌柜耐心听季善说完了,方笑道:“太太总算想通了,买个小子丫头也花不了几个银子,偏您总是不肯松口,之前买厨子时,您一开始也是一副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样子。”
季善不好意思道:“这不还是想着好好儿的人却变得跟货物一样了,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吗?”
叶大掌柜笑赞道:“太太果然有一颗宽和仁慈的心。那等回头人买到了,太太对他们宽和一些,轻易不打不骂,日常也让他们吃饱穿暖便是了……太太可别想着这个容易,对下人奴仆来说,能遇上做到这两样的主子,已是天幸,遇上那些动辄打骂饿肚子,一个不高兴提脚就给卖了的主子,才是常态。”
季善失笑道:“这么说来,我买了他们,反倒是他们的福气了?好吧,我以后一定会善待他们的,这事儿就交给您老了。”
叶大掌柜笑道:“太太放心,我会放在心上,尽快给太太买好人的,那样家里的琐事有了人打理,您便能更经心的照顾沈相公,让沈相公越发没有后顾之忧了。好容易他入了府台大人的青眼,如今沈老爷沈太太也都家去了,家里清清静静的,正是沈相公一心向学的好时机啊!”
季善点点头,“我公婆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怎么留都留不住呢。对了,说到这事儿,如今店里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吧?”
叶大掌柜点头笑道:“这样的大喜事,肯定是瞒不住大家伙儿的,索性直接告诉大家,让大家也都跟着高兴高兴。”
季善忙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您老还是要约束一下大家,让大家千万不能得意忘形才是。府台大人固然位高权重,却也同样树大招风,谁也保不齐一开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会发展成何等无法挽回的大事,所以我们必须打一开始就越发的谨言慎行,不给飘香惹事,更不给府台大人惹事。”
“我对我公婆是这样说的,请他们到家后一定要加倍约束家里的亲人族人们,如今对店里也是一样的要求,一开始把丑话说在前头,让大家心里有个线,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总好过真出事了再来后悔的好!”
叶大掌柜忙也正色道:“太太放心,我省得轻重的,所以当日告诉大家好消息时,已经一并敲打过大家,让大家振奋之余,千万别得意忘形了。如今太太既发了话,我回头再严词敲打大家一回便是了。”
顿了顿,笑道:“我本来怕太太年轻,想不到这些,还打算见了太太,要提醒一下太太呢,没想到太太已先想到了,果然太太办事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
季善笑道:“您老就尽管给我戴高帽子吧。我且各处瞧瞧,给大家打个招呼,就回去了,家里还要好生收拾一番,才好把孟二哥主仆的屋子还给他们呢,就不多逗留了,过几日忙完了再来也是一样。”
叶大掌柜点点头,“太太只管忙您自个儿的,店里就交给我和叶广,买人的事儿我也会尽快着手办的,太太只管放心吧。”
季善应了,又与叶大掌柜说了几句话,便往后头去了。
等她稍后回了家后,先是把这些日子沈九林路氏和沈石沈树睡过的床单被褥都晒上泡上了,又把孟竞和杨嫂子夫妇的屋子里外都细细擦拭了一遍,才草草吃了午饭,洗起床单来。
好在她才洗了不多一会儿,杨嫂子便回来了,有杨嫂子帮忙,原本又大又重的床单便显得听话多了,不一时便晾了满院子。
傍晚,孟竞与杨大先在往常差不多的时间回了家。
沈恒却一直到饭菜都摆好了,大家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回来。
季善心下不免有些着急,面上倒还持得住,与孟竞道:“要不孟二哥先吃吧,我去门外瞧瞧去,想来我相公是临时遇上了什么事儿,或是府台大人临时有吩咐也未可知。”
说完便不由分说出了厅堂,穿过院子去了大门外。
却是踮着脚张望了半晌,仍不见沈恒回来,季善不由吐了一口气,白日还觉得买人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却是觉得越快越好,最好明日就能买好啊!
好在又等了片刻,便见一道熟悉的影子从巷口越走越近。
季善脸上方有了笑意,待沈恒一走近,便笑道:“还当府台大人留你吃晚饭了呢,没想到这会子就回来了,正好我也还没吃,先进去吃饭吧……”
话没说完,沈恒已笑道:“恩师还真留了我吃饭的,是我急着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所以婉拒了恩师赐饭,赶着回来了。善善,今儿恩师有罗小姐的消息了,她被太后指婚给了诚王的长子为妻,婚期应当会在明年年初,所以过不了几日,罗小姐就要回会宁府来备嫁了!”
季善早已是满脸的惊喜,“真的?晨曦她真的过几日就要回来了?你不会弄错吧?”
沈恒笑道:“信送到时,我正在恩师身边,恩师看完信后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还能弄错?恩师也正是知道你惦记罗小姐,才会我一说要回来,他便恩准了的。这下善善你总算能安心了吧?”
季善喜道:“总算有晨曦的消息了,我当然高兴,不过离安心且早着呢。那个诚王的长子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虽然不幸中的万幸,晨曦没进宫为妃为嫔,也没沦为侧妃妾室什么的,好歹做了正室,可万一那个什么诚王长子是个瘸的跛的麻的,一样也太委屈晨曦了……我总得弄清楚了,才能真正安心。”
这个时代的盲婚哑嫁已经够糟心了,罗晨曦这个更是皇家直接包办,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实在是坑人啊!
沈恒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便是恩师也知道得不多,只知道诚王与当今皇上都是太后娘娘所生的胞兄弟,自来最得皇上和太后的恩宠;再就是那个长子是庶出,诚王另有嫡子,已经封了世子。不过再是庶出,那也是亲王的亲儿子,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亲侄子亲孙子,想来方方面面也差不到哪里去,将来也总少不了一个前程的,善善你尽管放心吧。”
季善叹了一口气,道:“但愿真能如你所说吧,总归等晨曦回来后,自然什么都知道了。不过如今的结果已经比之前我们预料的最糟的好了好几倍,我也该尽量往好的方面想才是,指不定那真是晨曦的良人呢?”
“是啊,老天爷既安排他们成了夫妻,肯定是因为他们冥冥中自有缘分,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先等罗小姐回来后再说吧。”
“嗯,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再说还有府台大人在呢,定会好生为晨曦打算的。我们先进去吃饭去吧,孟二哥只怕还等着我们呢。”
“那我们快点儿,你以后让彦长兄别等我了,你也别等我,至多把饭菜给我留一份煨在锅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