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沈知意真的很想回到那天,把一切都规正过来。
可是时间不会倒流。
她们失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空气静默了下来。
沈知意陪着徐慧茹坐到太阳落了山。
霞光万丈在天边晕染开。
她只觉得胸腔填满了一种类似归属的感觉。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下。
她就可以永远留住这一刻。
可是时间总是在自顾自地走。
沈知意也知道,徐慧茹刚醒来,不宜过于劳累,她站起身,温柔地握住徐慧茹的手,“妈,你早点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和徐慧茹陌生目光的打量。
沈知意眉弯了弯,“妈,你要记得我叫知意,沈知意!等我下次过来的时候,你就能知道我是谁了!”
徐慧茹动了动唇,喃喃,“沈,沈,沈….”
突然,徐慧茹眸光一动,整个人像是有了生气。
徐慧茹一把抓住沈知意的手,眼眸猩红,“豪君,你认识豪君吗?他也姓沈。”
艰难的字节从徐慧茹苍白的唇间蹦出。
是那样的急切和期盼。
沈知意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徐慧茹。
这个她唯一记得的人,害她昏迷了将近四年,将她关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
在她昏迷的期间,用她威胁她唯一的女儿。
多么讽刺又可笑。
沈知意说不出口。
她握住徐慧茹的手,“妈,你冷静一点。你是不是记错了人,没有这个人!”
徐慧茹失忆了,哪怕沈豪君这个名字印刻在她的记忆深处,可是她重新醒过来了,她有了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沈知意不会眼睁睁再跳到那个火坑里,生生毁掉了她的下辈子。
徐慧茹挣脱开沈知意的手,猛地推开沈知意。
在病房内踱着步子,喃喃道,“你骗我!我要去找豪君,他一定是在等我回去!要是他发现我不见了,会担心的。不,我要找到他。他在哪里?我在哪里?”
徐慧茹拼命摇着头,苍白虚弱的脸上都是惊慌和恐惧,她转着头,看着四周白色的墙壁,情绪越来越激昂。
她激动挥舞着手臂,“豪君,我要去找豪君。”
徐慧茹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重复了三四遍之后,突然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知意立马回过神来,抱住了徐慧茹,阻拦她走向门口。
徐慧茹枯瘦的身子被圈在沈知意的怀里。
是那样的瘦,沈知意甚至都可以在掌心感觉她的骨头在咯咯作响。
她不敢用太大的力道,只敢轻轻抱住了她,“妈,你先坐下来休息好不好,晚点,晚点我带你过去!”
徐慧茹根本一点她的话都听不进去,拼命摇着头,她用力掰开沈知意的手。
沈知意没敢箍紧。
一不留意,就被徐慧茹着了空。
沈知意的手臂被扒开,又被徐慧茹一把推到了床上。
沈知意甚至都不知道她徐慧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徐慧茹细长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一双眸子瞪得老大。
“是不是你把豪君藏了起来?你勾引了我的豪君,你这个狐狸精,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
徐慧茹说话间力道越来越大。
印象中,徐慧茹一直都是温温润润,礼貌待人,怎么会是眼前这般失控发疯的模样?
掐在沈知意脖子上的手收紧。
一双瞪大的眸子在苍白的脸庞上渗人得很。
沈知意一点都不怀疑,在这一刻,徐慧茹是真的想掐死她。
沈知意想发出求救的声音,可是被掐住嗓子口只能发出一些闷沉的声音。
她伸出手,拼命想去按床头的铃。
可是任凭她怎么伸长手臂,那个响铃像是自己会移动一般,总是离她还有一段的距离。
“妈!”
她的嗓子口费了最后一丝力道才挤出一个字来。
徐慧茹红了眼,只管重重掐住她,根本不管她说什么。
肺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沈知意一张脸,渐渐涨红。
眼眸蒙了一层水雾,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她真的要死了吗?
死在她亲生母亲的手里,因为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真是讽刺可笑。
在意识昏厥的那一刻,门猛地被打开。
纷沓杂乱的脚步声充斥在她的耳边。
她感觉有人将徐慧茹从她身上推开。
新鲜的空气注入她的肺腔。
她躺在床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软弱的身子被搂入一个怀抱。
鼻尖盘旋着她熟悉的味道。
她知道这个是傅绍琛。
在历经震荡之后,她突然觉得这个味道莫名地让她安心。
她躺在傅绍琛的怀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怀着激动和期盼的心情想要见到的人,此刻,却想要了她的命。
而伤害折磨过她的人,此刻却救了她一命。
人生真的可笑又讽刺。
傅绍琛轻柔拍着沈知意的后背,哄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
这只是一个开始。不得安宁的开始。
为什么?徐慧茹认识的那么多人里面,她就记住了沈豪君那个禽兽!
难道徐慧茹的一辈子都要毁在那个人渣的手里吗??
命运的安排还可以再不公平一些吗?
徐慧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一切?她不明白!
朦胧的视线内,徐慧茹被注入了安定剂,停止了挣扎和反抗,慢慢闭上了眼睛。
徐慧茹又躺会了床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又恢复了那个温柔的徐慧茹。
沈知意被傅绍琛搂着走出了病房。
她的身子发软得厉害,指节死死抓住他的西装,直至泛白,她才没有让自己从她的怀里滑倒。
她被傅绍琛抱着从疗养院走出来,回到车内。
她还有些恍惚,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她在疗养院见到徐慧茹的欣喜是场梦,那么她在疗养院差点被徐慧茹掐死也是场梦!
可是被勒住的脖子还泛着红意,疼痛还没有完全消失,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她稍稍闭眼,仿佛就在眼前。
颤栗的身子缩在傅绍琛的怀里。
那是她能抓住的救生板。
“开车!”
傅绍琛抚摸着她的脑袋,冷冷突出了两个字。
车子发动。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没有说话的力气,甚至没有呼吸的力气。
她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