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绍琛起身，端走了托盘，打开门下了楼。
房间内只剩下沈知意一个人，安静的气氛落针可闻。
沈知意拿起纸巾，在傅绍琛擦过的地方，擦了又擦，嘴角晕出了红色。
突然她的胃里一阵翻涌，她掀开被子，举起吊瓶，趴到马桶边吐了一通。
她吐得很难受，心却是顺畅的。
她站起来，漱了漱口，镜子里倒映出她憔悴的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眉目间绻着深深的倦意，剩下那双眼睛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曾经有个人告诉她，如果一个人爱你，就算嘴上不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现在她的眼里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如果执意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错的话，她尝透了犯这种错误的苦头。
她低了低头，再抬头，嘴角撑起一抹笑。
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像是活了起来。
……
傅绍琛刚走到卧室的门口，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号码，转了方向，打开了书房的门，滑动了接听键，“妈，怎么了？”
电话那端是姜舒蔓慌张的声音，“绍琛啊，妈很害怕。现在网上都在炒横趣路那条巷子的事情，我怕当年的事情会败露出来。肯定是那个野种搞的鬼，不然，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现在被挖了出来。肯定是他。”
傅绍琛视线扫了一眼书桌上的那包烟，捻出一根，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燃了，薄薄的烟雾升腾弥散，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颀长的身子倚在桌角，“这件事我会处理，妈，您不用担心。”
姜舒蔓提着嗓子，“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要是当年的事情被挖出来，老太太那里定饶不过我。妈没事，妈怕牵连到你，老太太到时发了怒，真做出什么来，那不是让那个野种得了便宜。好在，老太太还昏迷着，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一定要压住这件事。知道吗？”
傅绍琛沉沉嗯了一声。
姜舒蔓叹了叹气，“沈知意肚子的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到时要是真的压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退路，再怎么样，老太太都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绍琛，我和你说，要不是看在沈知意怀了孩子的份上，这次我绝不饶过她，人家拿着视频都找上门了，那是给我们傅家丢了多大的门面。”
傅绍琛突然想到什么，“妈，您还记得是谁给的U盘吗？”
姜舒蔓愣了愣，缓了一会，“一个快递送上门的。我哪对快递有印象？”
傅绍琛皱眉，“那么晚哪家快递还送件？”
姜舒蔓接着道，“那我哪知道啊！说不定是别人假冒的快递员也说不定。绍琛你关注那个做什么，那U盘里的视频不假吧？你去了现场看到的也不假吧？又不是别人伪造了证据陷害沈知意。现在这个情况，你可要把精力放在对付那个野种身上。”
傅绍琛吸了一口烟，深思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巷子的新闻我会想法。”
姜舒蔓松了口气，“当年就该斩草除根的。”
傅绍琛打断了她，“妈，当年的事情，您确实做得过分了。”
姜舒蔓激动了提高了音量，“我过分，我怎么就过分了。那时候老爷子刚去世，等着分家产呢！你爸又不争气，难道真的要把财产分给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种？绍琛，我都是为了你好，我早和说过，做大事的人不要有妇人之仁，一时心软只会害了你自己。你说你当年要是娶了可薇该多好。你说说，沈知意能帮得了你什么，还带着一个吸血鬼似的沈家，天天想着在我们傅家身上捞好处。”
傅绍琛掐断了烟，并没有让姜舒蔓再说下去，“妈，再怎么样，知意现在都是我的太太。我希望您不要用太难听的话说她。”
姜舒蔓也没再说下去，“我也管不动了，反正你看着办吧！至于她肚子里那个孩子，这个节骨眼上可一定要生下来。”
傅绍琛淡淡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夜色正浓，这里四处环山围海，也看不出个什么热闹的景色来。
烟蒂的星火还未燃尽，淬着点黄的光。
恍惚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知意时的场景。
那是他19岁的寒冬，枫城难得下了场大雪。
皑皑的白色覆了整座城。
他开车停在顾家别墅的门口。突然间有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娇小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站在雕着藤蔓与花的铁门门口，不住地搓着双手，跺着脚。
那么小小的一只，又是一身白，真的快要像是被那纷纷扬扬飘落的白雪淹没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沈知意。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顾慕安的身影走了出来。
沈知意立马蹦跳地一把抱了上去，她笑得很开心，在昏黄的路灯光线下，那笑像是在发光。
她在开心什么呢？他心里生出好奇的感觉，一时竟忘了下车。
等到他回过神来，铁门已经合上，他带着礼物下了车。
铁门再次被打开。
他走进了顾家的别墅，客厅里传来她的笑声，清丽如莺。
客厅里顾明城正在和她说着什么。
他顿住了步子，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但表面他依然很镇定。
顾明城见到了他，笑着走了过来，“绍琛，你过来了。”
傅绍琛跟着笑笑，将礼物递给了顾明城，“明城，生日快乐。”
顾明城接过，笑着，“人来就行了，带什么礼物。快坐下吧！”
傅绍琛被安排坐在沈知意的旁边，正对着顾慕安。
那年顾明城的生日宴办得很简单，他的父母还在国外工作，一时回不来，所以生日宴上只有顾明城，顾慕安，沈知意和傅绍琛。
顾慕安很活泼的性子，看着傅绍琛直了眼，捅了捅顾明城，说得很直接，“哥，你什么时候交了怎么帅的朋友？”
顾明城淡淡扫了顾慕安一眼，“国外留学认识的，你啊，别祸害绍琛啊，人家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顾慕安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哪有哥哥给妹妹拆台的啊！你是不是我亲哥啊。”她说完，朝着傅绍琛挑了挑眉，“那绍琛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傅绍琛笑了笑，没有回答。
顾慕安继续道，“绍琛哥，你就说嘛！我不行，我们家知意怎么样？花样少女，清纯可人，就是有点小娇羞。”
身旁的沈知意被呛到，咳嗽了几声，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忙红着脸，小声道歉，“对，对不起。”
顾慕安啧了啧，“沈知意，你知不知道你破坏了一个很好的爱情故事的开头耶！”
沈知意红着脸截住顾慕安的话，“顾慕安，你好好吃饭不行吗？”
顾慕安失了兴致，耸耸肩，漫不在意道，“沈知意，你可别说我没帮你啊！我看你羞羞的性子，这辈子都交不到男朋友了。”
傅绍琛稍稍侧头，看到她的脸已经红得像是番茄。
对面的顾明城敲了敲顾慕安的脑袋，“你以为人知意和你一样啊！”
顾慕安撇着嘴，没再说话。
那年，她们16岁，是一个混沌初开，又毫无顾忌的年纪。
傅绍琛眯了眯眼，收回了思绪，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完全冷掉了。
回忆也跟着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