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见着冯妙莲战战兢兢地跪着,笑了,“你这丫头,真的这般害怕哀家?”
冯妙莲暗中咬牙,怎么可能不怕?现在只要冯太后一句话,她就能够先她冯太后死去了,怎么不怕?
“怕。但臣妾知道,姑母仁慈,更是关心、爱护子孙后辈的慈祥老人。臣妾对您,又怕又敬,又爱又恐。”冯妙莲慢慢抬眸,和冯太后慢慢对视。
“果然是个精灵的丫头,就是脾气倔强了点,做人也不懂得圆滑。”冯太后轻轻咳嗽了几声,冯妙莲赶紧呈上丝帕,她咳在丝帕上,竟然咳出一些血来。
两人都看到了,但,都没有说。
“哀家的身体,哀家知道。”冯太后将丝帕放在一边,重新看向冯妙莲,“今日找你来说话,哀家也不愿意拐弯抹角。”
她也知道自己身体快到极限了,那么,也无需多客套左右言他。
“你不应该在宏儿身边。”冯太后非常直接,“是你自己离开,还是哀家帮你离开?”
冯妙莲听着,知道冯太后是执意要她离开拓跋宏的身边,如果她自己不离开,那么,冯太后让她离开——就是死。
“好,臣妾愿意离开他。”冯妙莲看着冯太后,“姑母保重身体。”她说着再次在榻前拜了再拜。
“哀家知道本不是你的错,但奈何宏儿在你身上花费太多,哀家不想看到他这样。”冯太后虽然病患,脸色也很惨白,但,她的脸上依然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你选择离开,而且要让他死心。”
“臣妾知道。”冯妙莲点头,十分诚恳,“只是,恪儿他年纪尚小,还需要多加照顾,臣妾希望他能够在您的身边长大,有您护着他,他一定能够平安成长。”
冯太后轻声笑了笑,她摆摆手,没有回答,意思是让冯妙莲退下,那神色看不出什么意思。
冯妙莲欲言又止,但是自己又怎么能劝得住冯太后?又有什么资本跟冯太后做交易?
一切软肋和主动权全都在冯太后的手中,冯太后一生都是赢家,就算是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掌握着全部人的生死。
冯妙莲跪下来,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退下离开。
拓跋宏见冯妙莲出来,看着她,赶紧低声焦急地问,“皇祖母与你说了何事?”
冯妙莲看着他,轻轻摇头,微笑道,“就是叨扰着臣妾要好好照顾你,叮嘱着让臣妾看着皇上好好爱惜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做个明君。”
拓跋宏看着她的眼,皱了皱眉。
赵继虎看着他们,然后也看了一眼冯妙莲,刚刚冯太后和冯妙莲说话的时候,赵继虎是在场的。
“皇上,太后让您进去。”赵继虎低声说道。
拓跋宏点了下头,他担忧地看着冯妙莲,最怕的是她会出点什么事。
冯妙莲看着他,一双洁净的大眼睛看着他,清澈的眼能够印出他来,“皇上进去吧!臣妾先退下了。”
“好。”拓跋宏还是点了点头,但是心却是有着几分忐忑。
冯妙莲看着他进了内殿之后,走了出来。
高照容和冯妙清等人看到她出来,立即都盯着冯妙莲,像是担心冯太后会给冯妙莲什么好处似的。
冯妙莲没有理会她们,直接回了平城宫。
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让秋风赶紧喊梧桐进宫。
但不用秋风喊,梧桐已经在平城宫中等着冯妙莲了。
冯妙莲看着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她牵着梧桐的手,“梧桐,现在你要替我做几件事情。”
“怎么了娘娘?娘娘您尽管吩咐。”梧桐明显感觉到冯妙莲的紧张情绪。
她在李府上开始准备和陆城的婚事,并且还要缝制嫁衣,因此,不常入宫了,但,听闻冯太后病重之后,她就赶紧进宫里看看冯妙莲。
果然,这是要出事的节奏!
冯妙莲低声道如此如此,叮嘱梧桐出宫之后立即那样做,吩咐完之后,冯妙莲握着梧桐的手,“好妹妹,我的命就捏在你手中了,我的孩子也是。”
“娘娘放心,梧桐一定办到!”梧桐认真点头,“梧桐这就去办。”
“去吧!”冯妙莲点头,送她离开。
冯妙莲看着梧桐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作孽,她在宫里树敌如此之多,而且因为专宠的缘故,基本上所有嫔妃都恨不得她倒下。
她现在即将有难,宫里的人恐怕也等着她笑话。她在这后宫中找不到任何可以托付小皇子的人,因此只能让梧桐出宫去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江沾,让江沾做小皇子的“老师”。
梧桐出宫之后,跟自己的二哥李神轨说了要去丞相府拜访江乔氏的事情,李神轨心有疑问,但既然梧桐这样说,自然答应。
梧桐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因此,在前往丞相府的路上,将事情跟李神轨说了一遍。
李神轨当即大惊,送梧桐进了丞相府之后,立即在宫外候着,就等冯诞出来。
这边梧桐很快就和江乔氏见上面,并且将冯妙莲带给她的话说给江乔氏听,江乔氏听完之后,惊了,“江郎回府之后,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好生地照顾小皇子!”
“而且,娘娘担心太后会将小皇子给高贵人抚养,所以……一定要请丞相死谏!”梧桐说到这严重地方,直接跪下来,她看着江乔氏,“夫人,您一定要帮一帮娘娘!”
江乔氏也意识到这情况的不同,她赶紧上前扶着梧桐,“李小姐请起!你说的事情,我肯定会说给江郎听的。他一定会帮娘娘的,绝对。”
梧桐听着含泪点头,“娘娘她……她太不容易了!希望娘娘能够度过难关。”
“只是这是后宫的事情,江郎他若是能够让太后改观是最好不过,但……”江乔氏蹙着眉头,没有说下去,但是梧桐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刚散了议事出宫,冯诞就被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拦住,他都认不出这人是谁,还没出口相问,李神轨已经自我介绍,“我是李府李神轨,想与侍中说几句话,有关右昭仪!”
冯诞听着“右昭仪”三个字,已经有了几分紧张,“请。”
这边,在冯妙莲回平城宫的的时候,拓跋宏已经被冯太后打发去御书房,而高照容则是被冯太后宣进内殿里。
高照容不知何事,战战兢兢地行礼,但,没想到冯太后倒是对她少有的客气,竟然让她坐在冯太后的榻前。
“臣妾跪着听令便好。”高照容哪里敢坐下?只是跪着,希望冯太后在弥留之际,看出她的乖巧,然后再给她点好处就天降恩赐了!
冯太后轻声笑,也不勉强,“你也是个聪明的丫头,不枉哀家亲自点你进宫伺候皇上。”
“是,臣妾一直感恩太后赐予臣妾这一切,让臣妾得以在皇上身边伺候,也在您身边尽孝。”
高照容面对着这个依旧凌厉、威严霸气的冯太后、有着说不出的惧怕和敬佩。
确实,无人不敬佩冯太后,也无人不惧怕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