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沾轻摇头,看着陆昕之,“稍后沾会送右昭仪离开,你就替沾将军情禀报给皇上,若他问及何人能担当此任,还望驸马推荐沾。”
陆昕之惊讶,“昕之听闻贵夫人已经身怀六甲,若是丞相率兵打仗,岂不无人能照顾府上?”
“无妨,国事为重。”江沾一礼,转身离开,又往平城宫走。
如不出意料,等会儿只会有冯妙莲出现见他,而拓跋宏估计一时半会都不会醒来。
江沾回到平城宫外殿,继续等冯妙莲和拓跋宏。
果不其然,又是小半个时辰之后,帘子被人打开,轻轻地脚步声已经传来。
江沾见着白色衣角,已经低头行礼,“臣见过娘娘。”
“出发吧!”冯妙莲的声音很轻,很轻,她径自走过江沾的身边。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清香的气息,江沾闻着却感觉有一点难过。
他敏感地感觉到她的无奈和担忧,那淡淡的愁绪,散不去,也无法解脱。
江沾看了一眼侧旁的周福海,低声道,“周总管好生照顾皇上,本官先去送右昭仪离开。”
“是。”周福海哪里不懂,拓跋宏早晨的时候,早早就散了早朝,就进了这平城宫中,至今未出。
不得不叹,这冯妙莲啊,真的是个有本事的女人。
冯妙莲坐在车辇上,陆城为守卫长,带着诸多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往行宫走。
梧桐和半夏等原本平城宫的绝大部分人也在这队伍当中。
江沾骑着马匹,就在侧边,护送着冯妙莲的车队。
冯妙莲看着车辇里的琵琶,忽而想起之前为了吸引拓跋宏而弹奏的曲子,那是什么曲子,她其实不清楚,她也没有用心去谱,就那么随意地弹了出来。
而这琵琶,名为玉琵琶,是拓跋宏所赐,极为名贵,选用最上等的材料,又结合西域大食等国的技术,用技艺最精湛的工匠日以继日做成,就连那弦,也是用金丝做的。
她拿过那琵琶,拨弄了几下琴弦,那琴弦发出噌噌的声音,整个车队听着这几声弦声,都不禁互相看了一眼。
江沾看向车辇里,车帘子时不时因为微风而被吹起,他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的绝世佳人。
其实他心动过的,这点他承认。
他承认曾经对这个女人心动过,甚至想着一度占有她,但是到了最后,他明白,他内心里对她的忠诚已经超越了心动和占有。
他只想着安静守候,然后看着她幸福。
这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江沾勒着马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万里无云,风很轻,很舒服。
车辇里,冯妙莲已经调好了琴弦,开始轻捻琴弦,一曲不知名的曲子传出。
轻快的节奏,让人听着感觉放松而舒心,甚至有着几分快乐。
江沾嘴角微微带着笑容,心里也不禁有些放松,但就在欢喜的时候,听着冯妙莲的琴声又渐渐地转变了,宛转而如细水长流,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如此反复,声调转而急切,就像是两军对战的激烈。
众人听着的心不禁提起,仿佛看到前方千万兵马,而自己却只身一人在那迎战。
忽而琵琶声停了,众人呼吸一滞,脚步都不禁停下,就连马匹都似是懂得,停下扭头看向车辇。
风似是也禁止了,不吹了。
车帘子不动。
车里没有任何声音,似是无人在内。
江沾皱着眉头,紧盯着里面。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刚要下马,忽而刺耳的琵琶声炸裂而出,震得人心惊愕、颤抖。
风吹起,撩动车帘子。
江沾看到,里面的佳人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她那双纤纤素手,上下捻弄,速度极快,她仿佛看到诸多恶魔张牙舞爪,她手中的琵琶弦就是她的武器!
她没有一丝胆怯,有着的是必胜的信心和决心。
高潮炸裂后,冯妙莲五指一拢,一收五弦,再一放,五弦声烈!
一收一放,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久久地盯着冯妙莲,江沾也看着她,呆呆地望着。
周围静悄悄,就像是死一般。
冯妙莲垂眸,收拨插弦,将琵琶放在一边。
她的红唇微动,“夜要来了,速度走吧!”
江沾第一个回神,忙拱手一礼,“是!”
他冲着众人喝了一声,“快点!”
琵琶声在戛然而止的时候,拓跋宏被那宛若裂帛一般的声音给惊到了。
他直接从床榻上惊醒、坐了起来,他忙寻找周围,冯妙莲早已经离去,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旖旎气息还有她淡淡的药香味。
一如她在军营那次消失一样,让他沉浸她的**当中无法自拔,然后不省人事,到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不见。
拓跋宏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又似是被人挖掉了一块肉,没有她,他的心就变得空空的。
他快速下了床榻,未曾穿上靴子,就已经跑到殿外。
“右昭仪呢?”他着急地问左右。
周福海颇有几分惊愕地看着他只穿一条中裤、赤着上身、光着脚就出来,他忙招手让人拿衣服来。
“右昭仪已经离开多时,估计已经出城了。”冯妙莲是从南门出城的,那里百姓比较少,不会打扰到百姓。
拓跋宏有着几分呆愣,似是被人摄走了灵魂。
周福海拿过宫女呈上来的衣服,忙披在拓跋宏的身上。
拓跋宏眼神依然有着几分呆滞,默默地顺从周福海替他套上外袍和貂皮大衣,以及穿上周福海放在他面前的棉鞋。
这棉鞋,还是冯妙莲命绣房做的。
拓跋宏神思慢慢回来,抬脚往自己的天子宫那边走。
周福海赶紧命令人打扫守好平城宫,并且将平城宫里刚刚拓跋宏落下的衣物收回。
拓跋宏换了一身衣裳,回到御书房坐下。
他打开行宫的地图,看着上面的各种标注,他在想,冯妙莲现在走到哪里了?
抬头,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
周福海在一边已经给他掌灯,也生了炭火,御书房一片明亮、温暖。
拓跋宏侧头看,仿佛还看到冯妙莲坐在他的侧边慢慢地研墨。
“周福海。”拓跋宏轻声喊道。
“奴婢在。”周福海忙弯腰对着拓跋宏行礼。
“你说,朕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拓跋宏喃喃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