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车部落有着自己的文字,北魏也如此,但,北魏因为学习汉制,也逐步推广汉字,阿伏至罗断然是写不惯的,但他还是努力写出她的名字。
后面写道:三日后,孤即离去,可送孤也?孤一去,恐不复见。
冯妙莲微叹了一口气,将信折叠起来,放回到信封里。
她将信投入到火炉当中。
信慢慢地燃烧起来,化为一缕青烟。
相安无事过了三天,阿伏至罗离开北魏都城平城,率领高车贵族以及驻扎在城外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往高车部落回撤。
拓跋宏在文武校场设宴,与北魏文武百官欢送阿伏至罗离开。
说是设宴饯别,其实只是列队进行军事表演,一来表现出北魏强大的军事能力,以震慑阿伏至罗和高车部落贵族、将士,二来也是以武敬武,以示尊重。
平城宫中,冯妙莲因为肚子实在太大,腰酸背痛,基本上站几分钟就要坐下来。
半夏回到宫里,到冯妙莲的面前禀报,“娘娘,宫里内外都登高看校场那边,听闻高车国国王今日率领军队离开大魏。”
“替本宫更衣,本宫也去看看。”冯妙莲抬手,道。
“这,这还是不要了,娘娘,您身子不好,皇上都叮嘱您要好好休息。”半夏摇头,“校场风大,若是去看,会伤了您的。”
“替本宫更衣!”冯妙莲蹙眉,加强了语气,眼神也凌厉地瞪着半夏。
半夏惊得忙行礼,“是,是,娘娘莫要生气,奴婢这就给您更衣。”
冯妙莲神色才缓下来,“快点。一定要敢在阿伏至罗离开之前去到。”
“是。”
更衣完毕,冯妙莲看着自己身上的华服,想想,“你替本宫带上古琴。”住在平城宫的日子里,冯妙莲弹琴的技巧更加娴熟。
今日,就让我为君送别吧!
“这……是。”半夏立即行礼道。
“还有……”
冯妙莲想起之前春天收藏起来、本来用于用药的桃花花瓣。
校场。
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天寒地冻,但校场上的每一个将士都站得极为端正严肃,他们目视着自己的主将,目视着他们的敬仰。
拓跋宏今日身穿黄金铠甲,目光如炬地看着台下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身穿银色铠甲,同样威武的阿伏至罗的身上。
阿伏至罗目光凶狠,阴鸷如鹰,盯着拓跋宏。
密集的鼓声响起。
校场上,涌上几个队伍,将士们开始在高台上表演。威武雄壮的鼓声、羌笛声、五弦琴声,震撼而声声入耳。
激烈的歌舞之后,是点兵。
将士们厉声呼喊,士气大振,号角声吹起,平城内外都可听见。
风吹了起来。
阿伏至罗站在高台上,威逼众人,扫视全场,就连远处高楼,都纳入眼底。
她没来。
阿伏至罗垂眸,转身往席上站着的拓跋宏走去,在他的面前行礼低头。
拓跋宏振臂一呼,“赐酒。”
阿伏至罗起身,站在拓跋宏的身旁。
酒端上。
阿伏至罗端过奉上的烈酒,举起,面对着拓跋宏,敬了之后,一口饮尽。
拓跋宏也饮尽奉上来的酒,意为结为同盟,永固友好。
“国王一去安好。”拓跋宏淡淡开口。
“喏。”阿伏至罗行礼,转身离开。
他骑上同样披着银色铠甲的双峰骆驼,威武而气势万千地缓缓往校场外走去,其他的将士骑着精良的高头大马,跟着离开。
阿伏至罗慢慢地走,身后校场上,魏军有将士在高台上再次献上歌舞,以送高车部落盟军离开。
冯妙莲城墙上,离远地看着阿伏至罗的高车部落军队朝着城门走来。
总算赶上了。
“娘娘……”半夏忍不住开口。
梧桐拉了一下半夏的衣袖,示意不要说,毕竟如果能够劝得住冯妙莲,早就劝了。
冯妙莲站在城墙上,看着由远及近的阿伏至罗。
阿伏至罗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恰好看到微风中站在城墙上的冯妙莲。
衣袂飘飘若仙,遗世而独立,她的头上戴着纱帽,脸上还蒙着纱巾,身上的衣服也并非是宫廷里的宫装,就是简单的江湖女子行走江湖时候的便衣。
可阿伏至罗一眼还是认出了她。
冯妙莲抬手。
身穿布衣的梧桐和半夏手中提着篮子,将篮子里的桃花瓣往手中的什么装置塞进去,然后拉开那条绳子,顿时,“嘭”的一声,桃花花瓣冲上天空,撒下来。
梧桐和半夏都觉得万分惊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们的娘娘会这样的东西?
其实这只是冯妙莲命令工匠利用烟花技术,将火药改成这些花瓣,而且让梧桐和半夏都能够随便操作而已。
风吹了起来,瞬间,不仅这城门,满城内外,都飘满了桃花。
站在街道两边的百姓们看着落下的桃花花瓣,惊得无以复加。
“天降祥瑞,天降祥瑞!”
谁都不敢相信这花瓣是冯妙莲命令半夏和梧桐发射上天,然后飘下来的。
满城桃花从天而降,伴随着风吹散到每一个角落。
有人说,春天提前到了。
有人说,这是上天在送高车国盟军离开。
高车国将士看着这满城飞舞的桃花,觉得征战从所未有地值得,这是祝福,是祥瑞之兆!
阿伏至罗抬头看着站在风中的女子,嘴角的笑意散开去。
他抬手,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花瓣。
“孤……无憾啊!”他喃喃,将手掌合上,桃花花瓣攥入他的掌中,他放进自己的怀中。
冯妙莲转身离开。
“莲……”阿伏至罗看着惊喊,欲要从骆驼背上飞起,但,还是坐下。
她来送,已经是极为困难了吧!
顶着可能被人抓住、被人指点她和他有染的谣言来送他离开——她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还奢求什么呀!
阿伏至罗重新坐在骆驼背上,走出城门。
不料到,在踏出城门的那一刻,一声琴声从城墙上响起。
琴声悠扬,在吵杂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阿伏至罗皱眉,瞬间眼神变得温柔。
他想了想,一拍骆驼背,飞身而起,反坐骆驼。
高车部落所有将士都惊愕了,但,无人敢说,继续走,阿伏至罗的骆驼也继续走,但阿伏至罗的目光一直看着城墙上,看着不断飘落下来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