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沾抬头看去,见的正是负责护卫的陆昕之。
陆昕之,承袭爵位例降为公,字庆始,出身极高,风望端雅,娶常山公主为妻,拜驸马都尉,而今担任宫中护卫要职。
现如今,在安顿好众臣护送任务之后,重新返回,陆昕之发现江沾还在这里,不禁上前行礼相问。
“原来是安东将军,将军有礼。”江沾起身还礼。
陆昕之点头。
“沾失态,让将军笑话了。”江沾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陆昕之也不客气,与他并行出宫。
“丞相为君解忧,替民着想,昕之佩服,若是丞相瞧得起昕之,尽管将麻烦事说来,昕之愿往。”
“说来也有。”江沾知道陆昕之向来心怀坦荡,和他说个一二也无妨,便低声道,“今日庆功宴之事,不知将军怎么看?”
陆昕之稍稍迟疑,当时他也在场,不过他乃是负责左右护卫,并不曾入席,也不敢插手。
“您说的是彭城公主一事?”陆昕之看了左右,见无人,才敢低声。
江沾点头,思忖道,“总觉得此事颇有几分不妥,但何处不妥,沾不得而知,也想不通透。”
陆昕之沉思了会,与江沾走出宫门,他看着自家侍卫已经牵着马匹在偏处等候,想到家中的常山公主。
“常山公主未曾与彭城公主深交,也不知彭城公主所为何事……”他微叹。
“哈哈!”江沾爽朗,大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陆昕之的肩膀,“将军回府,千万莫与公主说及此事。公主性情温柔,天真无邪,莫要烦她为好。”
“丞相真是懂人。”陆昕之也笑起来,他拱手行礼,“那昕之先回,若丞相需要帮忙,请记得昕之。”
“沾,感激不尽。”江沾拱手回礼。
陆昕之再笑回礼,然后离开。
江沾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浊气。
他仰头看了一眼快要黑沉下来的冬天,得赶紧回府,不然,怕是要起风也下雪的。
江沾脚步不快,牵着一匹枣红马慢悠悠地走在街上,街上的行人匆匆归家,但,只要见到江沾,无不驻足行礼,江沾皆是点头回礼。
“丞相,丞相。”突然,巷口那传来一女子声音。
江沾回神,看了巷口那,见得的正是宫女装扮的女子,他赶紧上前,礼貌问道,“姑娘何事?”
“丞相,右昭仪多谢丞相在酒宴上仗义相助,特来叮嘱奴婢道谢。”宫女行礼,又特意看了左右无人注意这里之后,又凑前小声道,“娘娘令奴婢传话,今夜三更,春满楼二楼天字号雅阁相见,娘娘有要事欲与丞相相商。”
宫女说罢,又弯腰给江沾行礼。
江沾皱眉,冯妙莲邀请他半夜三更到春满楼二楼天字号雅阁相见?
“所为何事?”江沾知道这宫女不会说,但,嘴里还是问。
果然,宫女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告退。”
江沾微点头,摆摆手,“去吧!回禀娘娘,臣定会准时赴约。”
宫女再次行礼,匆忙离开。
江沾一直注视着宫女的背影,只是夜色已晚,也看不出什么。
他低头看那宫女步履,由于寒冬多雪,宫女走过之后,脚印印在雪地上……
江沾越看那脚印越觉得有着几分不妥。夜色太沉,他便点着火折子,一边沿着宫女的脚印,一边走了好些路来研究。
他想起宫里的那些宫女走路,为了不扰宫里主子们,宫女太监走路都是极为小心谨慎的,这一定程度上已经养成了习惯。
但现在刚刚的那个宫女走路沉稳,应该是个练家子。
江沾浓眉紧皱,他本已觉得事情有些不妥,而如今,又突然冒出个宫女来传话……
经过庆功宴的事情之后,冯妙莲又再次处在那风头浪尖处,更是被彭城公主爆出与阿伏至罗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按照道理应该蛰伏安静的,怎么会邀请他江沾到宫外的客栈商议?且是三更半夜?
江沾抚了抚自己下颌,方觉自己早些日子已经剃掉了短须,这抚下颌胡子的习惯倒是没改。
他看回自己身庞的枣红马,伸手摸了摸那马头。
枣红马“哼哼”地喷出些热气来,惹得江沾哑然失笑,“你懂得个什么?只会哼哼!”他轻轻摇头,“归家罢。”
殊不知那枣红马一张牙直接咬住江沾的衣袖,供着他就要让他骑马。
江沾微敛神思,飞身上马,枣红马顿时带着他往丞相府那边跑。
到了府前,未曾下马,就见得大门偏处有人张望,尽管旁边丫鬟掌伞,但因风霜雪大,拂得那人发丝都有了些斑白。
江沾一瞧,正是江乔氏,顿时心中一怔。
江乔氏见江沾回来,大喜往外,撇开丫鬟,提裙匆忙跑来,“夫君。”
江沾速度下马,脱下身上的外袍即披在江乔氏的身上,脸色颇有几分愠色,“怎地在门外站着!也不注意身子!”
未等江乔氏答话,他一扭头,便斥责左右,“你们也是,怎能任由夫人胡来!夫人有孕,尔等不小心照看,是要气死我不成!”
府中上下哪里见过江沾发怒?这会被他一斥,都慌了懵了。
江乔氏也是愣了会,被他拥着,恍了小许才回神,“莫怪其他,是妾任性,旁人由不得。”
“妾已经听闻宫中庆功宴之事,担心你得紧,又不得外出寻人,只好府前站着。”江乔氏紧紧地捏着他的手,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唇。
江沾知道她是紧张自己,神色缓和下来,微叹,看向左右,“入屋里。”
他扶着江乔氏进屋,“已经几番叮嘱你了,若等我,屋里等。”
江乔氏微点头。
江沾看向她腹中隆起,脸上微笑,“他可乖?”
“乖。”江乔氏眼神屏退左右,与江沾进了屋里之后,关上门,看着他,道,“妾听闻你在庆功宴上为了证明右昭仪清白,竟然九族人性命作保,这……”
江沾眉头一皱,不语,原本搀扶着江乔氏的手也瞬间停在半空。
江乔氏见他似是要误会,赶紧补充,“妾未曾忘记右昭仪娘娘对我们江家的恩惠,无论何时,妾永远站在右昭仪娘娘这一边、站在你这一边。只是这次,你颇有几分鲁莽了。”
江沾眉头皱得更深,还是不语,眼神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