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断地滴答在冯妙喜苍白的脸上,但,冯妙莲已经顾不得去擦了,她抱着冯妙喜的身体,不断哭着。
拓跋宏浓眉紧拧,他微叹了一口气,伸手要扶着冯妙莲,但,冯诞已经先出手,先挡住了拓跋宏的手,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这周围都是冯府的人,他拓跋宏暴露就不太好了。
冯诞蹲下来,轻轻地拉住了冯妙莲的手腕,“四妹,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三妹还好走吧!”
冯妙莲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就是死死地抱着冯妙喜,“她不会这么就死的,很多人都没死,怎么她就死了?”
“四妹。”冯诞再次叹了一声,话语中都是无奈,“这……也许就是命吧!”
冯妙莲摇头,“什么是命?三姐即将要入宫的,可是现在却死于非命!而且屋子被烧了,证据也被烧没了,这就是她的命吗?”
冯诞不言。
这时候,冯妙喜的手指似是动了一下,冯妙莲大喜,“三姐!”
周围的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了,尤其是冯袁氏和冯妙清,两个人紧张地看着冯妙喜,冯妙喜该不会真的又被冯妙莲的银针给救回来了吧?
“三姐,三姐,你怎么样?”冯妙莲拖着冯妙喜的上半身,李氏也在冯妙喜的面前,她抓着冯妙喜的手,“我儿,我儿!”
“姨娘,你没事,太好了。”冯妙喜眼神恍惚,眼角依然有着黑血流出,而且冯妙莲抱着她,分明感觉到她浑身都在战栗。
冯妙莲喉中哽咽,“三姐,没事的,你知道我医术高明,我很快就将你解毒,很快就将你救活!”
冯妙喜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她抬手,冯妙莲赶紧用手握住了她的手,“三姐。”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我也撑了很久,保护了姨娘很久……我,我也是很勇敢的是不是?”
“是,是!”冯妙莲猛点头,“三姐最勇敢了!”
“半夜的时候,有个人来了,顶着你的脸,我起初还以为真的你,便以茶相待,结果我瞧出端倪,我想呼喊的时候,那人擒住我,还用姨娘威胁我,要么喝下毒药,要么姨娘死。”
冯妙喜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一直看着冯妙莲,“我……我只好喝下了毒药。”
“傻孩子,傻孩子!”李氏听到这里,大声哭了起来,“你这傻孩子!姨娘死不足惜,怎么可以让你搭上这如花性命!”
“四妹,姨娘就交给你了,帮我好好保护姨娘,一定,一定要让孩子生下来,我,我即使死了,也会,也会守住这里的……”冯妙喜看着冯妙莲,然后又看向李氏,“姨娘,让,让姨娘伤心,女儿……不孝。”
冯妙莲和李氏猛地摇头落泪,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才会让冯妙喜打上了性命!
这时候,冯熙从外面匆忙进来,当看到躺在地上还有冯妙莲、李氏等人的时候,他惊了。
他速度到了冯妙喜的身旁,然后蹲下来,上前也轻握着冯妙喜的手腕,“喜儿!”
“爹爹……”冯妙喜看着冯熙那沧桑的脸,眼泪也落下来,“怕是……怕是令爹爹失望了,女儿不孝,要先走了一步了……”
“我儿……”他伸手抚上冯妙喜的脸颊,“唉!怎的会如此!”
周围的人都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冯熙捶胸顿足,脸都皱起来,“我儿,我儿!”
他想起冯妙珠也是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今冯妙喜也是这般,这……难不成真的是家门不幸?
冯妙莲脸上哀伤地看着他,她曾经以为,这个在官场上纵横三四十年的男人早已深谙官场之争,后宫之争,后院之争,已经无谓于这后院大事小事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痛苦的表情!
冯妙莲眼泪倏倏落下,抱着冯妙喜,“三姐……”
“四妹,好好地,替我照顾姨娘,也替我好好活下去。我没看到的,没感受到的……你替我看,替我感受……我喜欢那个男人,你也……替我喜欢吧!”冯妙喜看向冯妙莲的眼睛几乎闭上了,眼泪合着那些黑血从眼角流出,鬼魅无比。
冯妙莲哭着点头,“好,好,我应你。”
冯妙喜听着,嘴角淡淡笑了,原本和冯妙莲一同攥着的手也变得无力、垂下来。
冯妙莲霎时间恍然,泪眼呆呆地看着冯妙喜。
静寂了半晌,她轻轻地摇了一下冯妙喜的手,轻声唤道,“三姐?”
无人再应。
周围有丫鬟嬷嬷哭了起来,几个姨娘看着,不论是不是真心哭,也都抬袖子抹眼泪了。
冯妙莲无声落泪,她将冯妙喜静静地抱着进怀中。
“三姐。”
冯妙雪身形颤抖了一下,两脚一软,跌倒下来,还好舒氏忙扶着,“二小姐?”
她摇了摇头,眼神死死地盯着冯妙喜的尸体,她冯妙雪是不是下一个?
自从冯妙喜的事情之后,冯妙莲便生了一场大病,直到七月初七也没有完全康复,一直待在院落里。
那晚,拓跋宏当了她的“高大壮丫鬟”,后面自然是冯诞帮忙糊弄过去,而且冯府上下因为死了冯妙喜这三小姐的缘故,也不多追究诸多枝节,拓跋宏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多管了。
冯袁氏和冯妙清对于冯妙喜的死自然是欢喜异常的,总算除掉了一个棘手的存在,冯妙清的后宫之路已经少了一个障碍,何不乐之?
她们也知道这节骨眼上不可生事,便自是做了那乖巧的夫人、五小姐,每日人前哭装个样子,让人看起来似是母女情深、姐妹情深。
冯熙下命令重新建造别院给李氏住下,派了极多侍卫保护李氏。
冯诞也是每日必然到李氏那里看望的,以及开始着手调查后院失火的事情,他知道冯妙喜被人逼着喝下毒药的事情肯定有着蹊跷!
可是,他也有着迟疑,如果这个指使下毒的人是他最亲的人怎么办?冯诞叹了一口气,坐在桌旁一个发呆就是半天。
冯妙喜的死很快传入皇宫,而且冯熙也向冯太后和皇上拓跋宏禀明,毕竟冯妙喜即将入宫为妃,也算是拓跋宏的人,因此冯妙喜死后怎么下葬,何时下葬,也应当由拓跋宏说了算。
拓跋宏下令,追封冯妙喜为夫人,厚葬。
夜里,拓跋宏没少摸黑闯入冯妙莲的闺房,但,这两日见冯妙莲不是在窗口下发呆,就是已经抱着被子入睡了。
她对于拓跋宏的前来视而不见,甚至他唤她的时候,她也听不到。
拓跋宏无不是叹气而去,想想,也罢,过了这几日,待她入宫,他便可好好安慰她一番,这两日,便让她自个儿静个心也好。
七夕还是到了。
这日阳光万里,推开门窗,就见得外面灯笼高挂,还有其他的喜红色窗花,甚至丫鬟小厮们都换上了新衣。
冯妙莲在床榻上伸了一个懒腰,昨晚那男人坐在她床榻前坐了许久才离去,对她的冷漠甚是包容。
罢了。
今日就要入宫,三姐,今日起,新的生活开始,谁欠你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冯妙莲轻呼出一口气,眼神直直地看向天花板,她往自己枕头边抓了抓,拿出那好不容易绣好的荷包。
有些丑,但,这就是她做的。
冯妙莲将荷包塞进自己的怀中,然后起身。
半墨和半夏两个丫鬟捧着水进来,见着冯妙莲精神焕发、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两丫鬟激动不已。
小姐总算从三小姐的死中走出来了。
她们赶紧伺候着冯妙莲洗漱,梧桐从外面捧来了新衣,其他的几个丫鬟一一捧来了许多贵重东西,说是皇上亲赐,让她入宫时候穿的。
冯妙莲看着面前这粉红色的五彩连波水纹鸳鸯刺绣镶金边百褶裙、琉璃翡翠脂玉金簪、金丝绕宝石金步摇还有金镶玉嵌珠宝凤手镯,还会有什么玉佩、耳坠一大堆。
她微抿红唇,这些东西若是穿挂在身上,人都铁定重十斤!
脖颈估计会压出颈椎病!
“小姐……”
“从简,一切从简。”冯妙莲指了下,“簪子,耳坠,衣服留下,其他的收起来。”
几个丫鬟听着面面相觑,犯难。
“这,小姐,这是宫里送来的,叮嘱说是入宫时候穿上,若是少戴了件,恐怕会被说一二。”半墨上前来好生相劝,“小姐,您且忍一忍,就今日隆重一些,往后就轻松多了。”
“多一件金步摇,其他的放起来。”冯妙莲算是退让,“好了,赶紧,不然,耽误了时辰被骂的可是你们。”
“是。”半墨听着点头,示意左右。
总算是妆扮完毕,冯妙莲走路只感觉自己脑袋跟着上面的金步摇摇来晃去,半墨和半夏扶着她慢慢靠坐在美人榻上。
美人榻都还没坐热,就听得外面人来报,宫里来八抬大轿了,得要拜别爹娘姐妹弟兄,入宫去了。
冯妙莲又被扶着往正堂里走。
堂里已是满人,丫鬟小厮们也是开了眼,见得小姐们一个比一个漂亮,不少称呼“神仙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