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为后妃尚且如此不容易,更何况是那些身份低微的奴才们了?若是不时常孝敬些什么东西,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她记得馨贵人便是如此,倒也与她秦秋月无关,不过她出身寒门,身份低微,时常被人看不起,可是馨贵人却在得宠时,对待下人也和善有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秦秋月曾经与馨贵人关系极好,她身上那股子恬静释然,能够神奇般的软化秦秋月满身的棱角。每次到馨贵人宫中坐,她心里都如同一汪清泉似得,那样的冷静而惬意。
馨贵人常说,奴才们不容易,他们的身份在后宫是最低微的,若是不学的聪明一点,还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可怕的下场呢,所以啊,她们这些做主子的,若是能够对奴才们好些,也算是体恤那些奴才们了。毕竟奴才们是伺候她的,并非是她的仇人。既然如此,一个微笑,一份宽容,当真就有那么难吗?
当时她还并不曾觉得什么,只是对这些奴才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或许馨贵人曾经受过的宠爱那样多,多的她当时眼红,却到底没有向馨贵人下手。她就如同遗世独立的天山雪莲一般,纯洁而高雅,让人不忍心同她计较。
那也是秦秋月为数不多,少的可怜的好朋友,好姐妹,本以为像她那样的女人,定然会荣宠不断,经久不衰。
可是时过境迁,到底是不一样的。帝王的宠爱从来没有长久的在哪个女人宫中,馨贵人也是一样。只不过是失宠罢了,可秦秋月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如同馨贵人这般,可柔情似水,也可刚烈到没了丈夫的宠爱便结束自己的性命。
馨贵人去了,当时秦秋月还在宝华殿为她祈福,希望她能够聪慧些,不要为人所暗害,可是当死讯传来的那一刹那,秦秋月分明听到了佛珠落在地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是那样清脆而悦耳,悦耳的让人绝望。
听说馨贵人的住处,大火几乎蔓延了边际,看热闹的层出不穷,可就是没有人真正为她担心,反而每个人脸上都是快意,仿佛是深仇大恨的仇人终于死去了一般,痛快!
而那些平日里多次受她恩惠的奴才们,也不管微薄之力有没有用处,能不能改变什么。毅然决然地,每个人拿起身边能够盛水的一切器皿,不约而同的提着水泼向大火。
那是个夜晚,黑暗的夜晚,明亮的夜晚。
火光照在每一个人的容颜上,心上。
秦秋月下意识地看向赵轩,馨贵人乃是苗疆人,是赵轩去苗疆微服私访时带回来的。不知道,当看到火光冲天时,他心中是如何想法?
大抵,是在庆幸吧。馨贵人虽为苗疆女人,却始终舍不得对赵轩用哪怕一次蛊。秦秋月当时不明白,为何要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来唤醒这个世界?当时不懂的,如今已经全然都懂了。
而今次的情况,岂不是像极了馨贵人在时?
可终究,一切都只是个奢望,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没有什么能够改变。赵轩也不过就是伤心那么几天罢了,过后还是一样的宠爱着新人?就比如眼前这个林挽月?
她进宫尚且不早,自然不知道馨贵人之事儿了。那样一个纯洁如白莲花一样的女人,大概如今也就是只有秦秋月能够记得,偶尔缅怀一下罢了,终究没有半分情意在里头的。
笑了笑,秦秋月缓缓看向林挽月,见她双颊透亮水润,一如往昔,可脸上那么灰败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大抵,这次的荣宠,也只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下,也就去了。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生命消散在夜风中,更加无声无息?
赵轩愤怒不已,大骂内务府的奴才们,当即便是让刘德海去了一趟内务府,要将内务府总管梁公公杖毙。
只是,忆起昔日种种,秦秋月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呢?内务府总管梁公公,她还记得馨贵人去世后,每年的祭日都有这位梁公公操持着,后宫不能够烧纸钱,他们也就只能稍微祭奠一下,聊表心意。
这样忠心的奴才,莫说是馨贵人了,就算是她秦秋月,也是舍不得他被杖毙的。
思及此,秦秋月忙站了出来,劝道:“皇上息怒,若是臣妾没有记错的话,这内务府总管梁公公已经上任了十年又二,是宫里的老人了?”
闻言,赵轩皱着眉头,看向秦秋月,问道:“爱妃想说什么?”
缓缓一笑,秦秋月又道:“臣妾又能说什么?只不过这内务府总管已经十几年的了,突然换上别的人,莫说是内务府不适应,会造出乱子,恐怕就是后宫的嫔妃们,一时间不适应,那也是有的。与其斩杀老人,让人寒心,倒不如小小的惩罚一下,以示惩戒?”
到底是秦秋月,这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让赵轩忍不住缓缓点头,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不错,秦秋月当真是个明白人,知道后宫老人不可重罚,否则后宫人人自危,岂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轩缓缓点头,赞赏的看向秦秋月,见她自从进来便直直地站在那里,竟是连一口茶水也没有得喝。心中也有些许愧疚在里面,便伸出手,将秦秋月一双嫩白玉柔荑拉在手中。
两人两手相握,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岸儿到底是伺候惯了秦秋月的,终究明白了这其中的事儿。紧抿着双唇,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那里能够不明白这其中的小九九呢?大抵是她家娘娘在为不想干的人求情,皇上心情有些晦暗不明,让人看不真切罢了。
赵轩笑了笑,缓缓道:“到底还是你懂事儿些,朕命你协理六宫,当真是没有看错人的。若早知道你这么能干,朕绝对不会让你在后宫中明珠蒙尘。”
璞玉尚且需要雕琢,更何况是秦秋月这样子的女人了?她心中如同明镜似得,哪里能够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秦秋月唯一能够抓得住赵轩的,只怕也就剩下这聪慧精明了,否则,恐怕早已经失宠了,赵轩又怎么可能将这协理六宫的权利分给她一份儿呢?
要知道,慕容姐妹对协理六宫之事儿可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眼下她们不好出手对付自己,不过是都等着她哪日里自己犯了错处去,到时候不攻自破。慕容姐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她秦秋月呢以后不明白吗?是以,也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够让秦秋月安心许多。
近日以来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吃穿用度被人克制成这样,林挽月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儿了。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能够给内务府那些奴才们一点儿教训,可是她们就是不听。
眼看着赵轩就要下达命令,将内务府总管狠狠惩戒一番,给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一个教训,正暗自高兴着,却被秦秋月就这样破坏了,林挽月当即脸色变得不是那么好看了。
“到底是皇上的主意,姐姐你这样干涉皇上的决定,恐怕不是那么好吧?”
闻言,秦秋月转过头去,与林挽月的阴狠相对视一眼,见林挽月面色不善,终究还是心中觉得喜悦,竟是忍不住轻笑一声,眉梢染上了一抹喜色,缓缓道:“这是后宫的事儿,本宫受皇上的命令,协理六宫,自然这些该管的事情都是他们管一管的。林嫔你虽深受皇上宠爱,可到底也只是后宫中的一员,受着本宫的管辖范围内,竟这般不懂规矩,冲撞本宫?”
今日若是不当着赵轩的面儿,好好落一落林挽月的面子,哪里就能够那样呢?
“恃宠而骄的后妃有那么多,若是人人都如同林挽月这般,仗着宠爱肆意妄为,那么后宫要如何治理呢?”秦秋月抬头看向赵轩,面色认真,义正言辞:“皇后娘娘一心礼佛,纵然接手了后宫诸事儿,可到底没有管理后宫额资历,这些事情,自然是咱们该提点着,就得提点着的。”
这一番话说的秦秋月是云淡风轻,可却把林挽月气了个半死,赵轩在一旁默不作声,却是在心中将秦秋月更加放上了几分。
赞赏的看着秦秋月,连连点头,道:“若是后宫当真能够人人如此,朕恐怕也就不会这么愁苦了,当真还是爱妃你能够明白事儿。”
闻言,秦秋月心中微微一喜,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赵轩,缓缓道:“这都是臣妾该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敢在皇上面前居功。”
进退有礼,这大概也就是秦秋月唯一出彩的地方吧。
赵轩笑了笑:“也罢,这件事情便交给你来处置吧,朕相信不用朕多说,你一定呢以后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毕竟秦秋月对这种事情有经验,无论如何也是比他这个君王能够懂得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