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低垂着脑袋，黑的发亮的官帽在太医脑袋上颤了三颤，发白的胡须让他显得如一个迟暮老人般，可是吐出的声音却让人心惊。
那分明就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声音。
这一切，却并不奇怪，看她面色很是平常，仿佛早已经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一般。
“你明白就好。”慕容妙月嗤笑一声，道:“本宫让父亲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你弄进了宫，你可得给本宫把龙胎盯紧了，若是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闻言，太医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恐慌，忙点头称是。
诚惶诚恐地向前行了两步，与慕容妙月持平，这才小声道:“微臣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方才曲更衣腹中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毒气，在残害她的身子。若是想要将龙胎平安诞下，还需得下一计猛药，将她身子里的毒气逼入其他地方，离胎儿远远的。如此一来，胎儿方能平安降生。只是……”
言及此，太医有些忐忑，悄悄抬眸，却正对上南宫妙月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一惊，忙垂下了头颅。
“呵，只是如何？”慕容妙月轻声问道:“你不必这般恐慌，本宫既然答应保你性命无忧，荣华富贵不愁，就绝对不会食言而肥的。”
这般保证，让太医的胆子壮了不少，忙点头称是，将事情娓娓道来。
“只是这剂药乃是虎狼之药，微臣闲暇时研究出来的。虽能救龙胎，可是母体却会性命垂危。”
言罢，太医躬身行礼，心中忐忑不安自不必说。
只是这般禁事，却正好点燃了慕容妙月心中那把火。正所谓星火燎原，除掉曲如意，这件事本就已经成了慕容妙月的心病。眼下正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如何肯同意就这般轻易地放过曲如意？
“你的意思是说，曲更衣很可能会死？”慕容妙月迟疑地问道。
得到太医的点头，慕容妙月心中突然涌上一抹狂喜。
能够除掉曲如意，对她来说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儿啊？若是能够办成了，梗在她心头的那根刺已经生根发芽，灭不掉了。
“用药。”勾起唇角，慕容妙月带着微笑，吐出的话却如六月寒冰，让人痛彻骨髓。“龙胎与一个宫女的性命，难道还用本宫教你权衡吗？”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慕容妙月打量着太医苍老的面庞，眸中隐隐然有一抹威胁。
闻言，太医心中一紧，忙点头一口答应。
见着他如此上道，慕容妙月心中好了不少，转眼间便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太好了，与其在曲如意还活着的时候教育皇子，不如在她死了之后养育皇子。好歹也是皇子啊，到时候她就有自己的皇子了，皇上也会多看她一眼。
“呵……”实在控制不住，慕容妙月走过去，唇上却露出一抹舒心盎然的微笑。
如此大事儿，她自然不能够轻易放过了。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亭子后面，一道翠绿色的身影疾驰而去。
虞柳宫，如烟阁。
柳如烟逗弄着偲儿，却突闻锦绣之言，只觉得心中冰冷成了一片。
锦绣忙点头称是，道:“奴婢本是陪着宫女去落雨亭玩闹，谁知突然遇上了顺妃，还碰巧听了这么一段。奴婢琢磨着兴许对娘娘能有些用处呢，便急忙回来禀报娘娘了。”
事分轻重缓急，锦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是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抛下了小伙伴，连忙回来向柳如烟汇报。
将偲儿掂了掂，挑了舒服的姿势抱在怀中，柳如烟起身行了两步，峨眉紧促，道:“这么说，那个太医便是顺妃身边的人了。她一出手，向来都很少有人能够逃脱了她的魔爪，冉如烟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闻言，锦绣也觉得深有同感，忙跟着柳如烟点了点头。
她虽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可却知道如何做，才是对柳如烟最好的选择。故此，一切都让柳如烟来定夺，让她去实行便是了。
“既然如此，本宫便早好好利用这一件事儿，好好的打算一番才成啊。”轻笑两声，柳如烟说道。
这其中一听就是有问题的，慕容妙月对于曲如意这腹中的胎儿会做出什么呢？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发凉。
早就知道慕容妙月手段毒辣，前世对待自己，如今对待曲如意，她的手段向来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娘娘您是想……”锦绣轻声问道。
她如今哪能有什么想法？柳如烟苦笑一声，微微摇头，道:“这些事儿以后再说，如今最重要的是隐忍，只要咱们不主动招惹，日后皇上会明白的。”
闻言，锦绣苦笑一声，知道柳如烟的日子不好过，便也不再多言了。静静的退到了一边，面色阴沉。
“锦绣，卫姐姐和偲儿现在去如何了？”柳如烟在铜镜面前将自己的仪态整理了出来，又轻声问道:“待会儿便要去宝华殿祈福了，可万万不能够耽误啊。”
提起这个，锦绣皱眉，道:“应当早都收拾好了，只等娘娘过去便是了。只是这宝华殿祈福已是半月有余，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闻言，柳如烟手中动作一顿，耳垂上的玉坠子摇摇晃晃的。她自然能够明白为何会如此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女人对远征的男人的思念与担忧罢了，宝华殿香火鼎盛，颜如玉也是希望能够借着这个，为慕容重华带去自己的祝福罢了。
而自己呢，自己又是为了谁？柳如烟这样问自己，可是眼前却划过了赵泺温润如玉的身影，君子端方，当真是让人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
“她如此做法，我虽能理解，可是却未免有些不明智。”柳如烟幽幽叹道。
这是为何？锦绣有些不明白。
看到她疑问的模样，柳如烟轻声笑了笑，将手中的珠钗递给了锦绣，让她为自己插好。
“当年她与慕容重华的事儿并非没有人知道，镇国公就算瞒的再好，又如何能够真正瞒天过海了去？”柳如烟幽幽道:“颜如玉一向潜心礼佛，不管六宫事宜，如今突然这般。湿润反常必有妖，皇上若有心去查，谁能瞒的了皇上去？”
闻言，锦绣心中一紧，道:“皇后娘娘这样做也太不值当了，若是皇上知道了，镇国公府岂不是要惹怒皇上？”
这样一来，那些盯着后位看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将颜如玉从后位上拉下来。
柳如烟幽幽叹息一声，缓缓点头称是。
“太过于超然脱俗，让这身处于后宫大染缸的人心充满了愤怒。”柳如烟神色淡漠，好似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一般。“若是她不再是皇后了，恐怕想要对付她的人便更多了，到时候她的日子恐怕不会如何好过了。”
兹事体大，锦绣心中微微一动，既然她家娘娘知道这些道理，却不去劝阻皇后，想必是有自己的几分顾虑，应当不会出事儿。
思及此，锦绣心中才安定了许多。
“娘娘高瞻远瞩，想必一切早已经在您的掌控之中了？”想了想，锦绣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支珠钗斜飞入鬓，映衬的她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我能有什么掌控？”柳如烟嗤笑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衫。“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虽然她心中乃是为了慕容将军，可是你仔细想想，**担忧众位将士，为将士祈福，这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不是吗？”
只要颜如玉能够坚持这个说法，她就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妥，只是她那个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听她的话。
思及此，柳如烟有些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确是如此。”锦绣微微颔首，眸色中若有所思。
凡事过满则亏，想必这后宫总会有诸多事宜是锦绣所料不及的，她今日点拨至此已经是不容易，多了却是不成了。
便道:“随本宫去瞧瞧卫姐姐和偲儿吧，自从偲儿中毒之后，她便再也不带偲儿出去了，吃穿用度都是用了银针试过的，未免也太过于小心翼翼了，如此，倒也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思及此，柳如烟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便向外走去。
锦绣噘着嘴，心里也明白她二人姐妹情深，经此一役后，卫灵素心中也没了疙瘩，便也不再劝阻了。
“奴婢方才出去的时候瞧见了，恐怕这会儿子贞妃娘娘正在喂大皇子服药吧。”锦绣说道。
闻言，柳如烟叹息一声，道:“偲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可如何也不能够痊愈，我这心里总担心。不过也是我自己心思重，卫姐姐倾心照顾，想必偲儿不久便能够痊愈，又恢复当初的活泼可爱。小孩子没有记性，想必是记不住这个事儿的，对他反而好。”
她和卫灵素一样的心思，只希望偲儿能够好好的，莫要让她担忧也就罢了。想来卫灵素心思更重，毕竟是自己的孩儿，总是更加心疼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