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像谁不重要,只要别厚此薄彼,忽略了小公主便好。
望向小公主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同情。后宫本就如此,公主的生活向来就不好,这孩子没有投对地方啊。
闻言,林挽月诧异地瞧了春雨一眼,只觉得思绪开阔了许多。
“你倒惯会说话的。”微微颔首,眉眼间聚起了笑意,道:“的确是这个理儿,后宫皇子公主无论长得有多么相似,也不过是随了皇上,沾了皇上的龙气。哼,如此说来,本宫的小公主,倒是个有福的。”
面上带着笑意,向奶娘招了招手,将小公主抱在了怀里柔声哄着,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慈母。
瞧见自己食指上的金色护甲,有些厌恶的摘下来,扔在桌案上,道:“春萍,你这丫头怎么做事的?这护甲你早上不小心给本宫落入水中,本宫戴着手上都起铁锈了,还不快去换一副来?”
闻言,一旁守着的女子唯唯诺诺,上前小心将护甲拿了下去,没多久便换上了一副黄的发光的新护甲上来。
瞧着那颜色十分喜庆,林挽月微微颔首,满意道:“你倒有眼光,且放在那儿吧,本宫要好好瞧瞧本宫的小公主。”
因着春雨方才那一番话,林挽月对这素来不喜的小公主反倒多了几分宠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皇上近日里都去哪个宫里啊?怎地都不来长安殿偏偏小公主?是不是一颗心都扑在虞柳宫里去了?”林挽月问道。
莫怪林挽月有此一问,这虞柳宫里的大皇子十分受宠,皇上经常去瞧他。
闻言,春雨思索片刻,便道:“并非如此,皇上近日也不知怎地,倒是经常去延华宫,顺妃那儿。”
“哦?竟有此事?”林挽月诧异道:“那顺妃已经许久不得皇上的心了,如今竟能够让皇上流连忘返,可真是好本事。”
瞧了林挽月一眼,春雨掂量了半晌,才道:“并非如此,奴婢听说如今在盘龙殿伺候皇上的,是玉贵人,夜间,皇上才去顺妃那儿。”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林挽月也不由地侧目,道:“那玉贵人不是顺妃的妹妹吗?盗诗一案已经让皇上十分的厌恶,如今怎地反而得宠了?这俩姐妹在搞什么名堂?”
闻言,春雨微微摇头,道:“盘龙殿守卫森严,奴婢再想打听多些,也是有心而力不足。”
如此,林挽月微微颔首,道:“也怪不得你,这盘龙殿里,毕竟是面圣,本宫几个嫔妃去的时候,都要多加打点一番,更遑论你了?你能打听出来这些,已经是好的了。”入夜,林挽月任凭春雨褪下繁重的衣衫,这宫装过于繁琐,脱起来也并非那么容易,春雨刻意放轻了动作,若是惹得这一位主子不开心,可又要被说教了。
待宫装褪下,林挽月便剩下了一身轻盈的里衣,只觉得身轻如燕,扭着脖子任凭春雨放下长发,道:“这宫装实在厚重,压得本宫脖子疼。”
闻言,春雨上前碎步行至林挽月面上,垂眸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皇**那翠玉罗裳锦绣赏给了虞柳宫,那东西做出的衣裳,不仅美艳无双,而且胜在轻巧,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觉得沉重,是难得的好东西。”
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挽月面色一沉,手腕在脖子上按着,这会儿子却放下了,道:“本宫记得,那东西实在珍贵,可是千金难求的,皇上连皇后都未曾赏赐,竟给了虞柳宫的贱人?”
将手中的华贵锦衣搭在鸟木淋漓的八合叶屏风上,春雨又缓步行至林挽月身旁,接着林挽月的动作,继续为她捏肩。
“皇上对于虞柳宫那两位实在是宠爱,长此以往,于小公主不利啊。”
被这么一番伺候,林挽月只觉得十分舒适,辛苦一天的疲惫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那一双素手在肩上不断揉捏,力道不轻不重,控制的极好。
微微眯起了流光溢彩的星眸,唇边泄露出一抹笑意,道:“所以本宫才隐忍不发,对上顺妃也是百般忍让。即便是再与慕容妙月不对付,本宫也不能容忍虞柳宫的贱人坐山观虎斗,收了渔翁之利。”
闻言,春雨手下动作有一丝停顿,紧接着便睁着一双妙目,将事情前前后后皆想了个清楚,这才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可是娘娘您这般忍让,顺妃那里却步步紧逼,如此不识好人心,咱们会不会弄巧成拙?”
凡事有利有弊,若是林挽月为了大局,一味地忍让,慕容妙月却不理会她的一番好意,仗着自己的身家而屡次三番的挑衅林挽月,反而不妙。
银铃般的笑声在长安殿中徘徊,林挽月眉眼间皆是笑意,回头看了春雨一眼,见她这般紧张,又回头闭上眼睛,轻启朱唇,道:“继续。”
闻言,春雨忙闭上眼睛,定了心神,手下动作不敢有半分停顿。
这时,林挽月才缓缓道来:“你虽聪慧,可到底不如春芽跟在本宫身旁久,若是此刻陪本宫解闷的人是春芽,她必定能够想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突然听到春芽的名字,春雨神色痉挛一下,却又变回了老实忠厚的模样,轻声问道:“奴婢自然是不比春芽姐姐的,还请娘娘多多提点奴婢,奴婢也好更加尽心为娘娘做事。”
林挽月微勾唇角,倒也不再说什么,只缓缓点头,老神在在的道:“本宫能够明白的道理,你以为慕容妙月会不明白吗?她如今不过与本宫斗气罢了,外加上与本宫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明面上,本宫也不怕她,反而因着小公主,不会吃了亏去。怕就怕,万一她背地里使什么阴毒的手法,那可真的就是防不胜防啊。”
闻言,春雨微微颔首,见林挽月抬起手将她正在揉肩的手拂掉,也顺着她一双妙手游走的趋势顺势而下。
“想来如此阶段,顺妃也不见得能够腾出时间,向娘娘下手吧?”春雨有些不确定的道。
对于春雨的疑问,林挽月微微摇头,不做答复。
起身,看着灯火摇曳,在薄薄的窗户纸上印出两道修长的影子,从一旁拿出用红线缠绕了一圈,看起来更加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将过长的芯子减去,颇有些感触。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仰头闭目,竟是作诗一首,道:“曾几何时,本宫也是这样,唯恐摇曳的烛火扰了皇上休息,便冒着严寒,悄悄起身将这芯子剪掉。那时候,本宫瞧着皇上的睡颜,只觉得一颗心从未这样温暖过。”
忆起往昔之事,林挽月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春雨心中一惊,忙掐着帕子递给她,却被林挽月伸出手拦住了。无奈,只得将锦帕又重新拿了回来,有些悻悻然。
“本宫自然是知晓的,后宫女子的宠爱哪里有长久过的例子?”林挽月微微点头,神色痛苦,道:“帝王多情也无情,本宫承宠那日,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那么早。”
面颊上发咸发苦的泪渍顺着白玉般的面颊滑落,惊起一阵酥麻痒意,林挽月恍若惊梦,锦帕就在宫装边上挂着,却置若罔闻,只抬手将泪渍擦掉,放入口中,苦笑道:“本宫的眼泪,也可以这样咸。”
春雨垂手立在一旁,静静听着林挽月回忆往昔的情诗,面上晦暗不明。
而那凄凉又充满了情意的声音,还在继续。
“如今,本宫是一个人剪这烛芯,一个人独守空闺,一个人……静静等候天明。”
虽然在哭,可是那唇角却微微勾起,显然笑的很是开怀,轻启朱唇,缓缓道:“本宫记得那一年,是冬日,寒风彻骨,本宫剪完烛芯,怕冻着皇上,还特意在一旁将手搓的通红,等双手散发出热意,这才敢进了龙榻,却不想,竟还是将皇上冻了个哆嗦。那时候本宫好怕,可皇上却将本宫紧紧抱入怀中,皇上的怀抱好暖,暖到了骨子里。”
实在看不下去了,春雨上前一步,却有些犹豫,半晌,还是退后一步,重新站入了自己的位子,安慰道:“娘娘,奴婢只觉得,曾经有多温暖,如今就有多冰冷,何苦去回忆那些伤透人心的点点滴滴?”
闻言,林挽月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怔,楞了片刻,蓦然回头看向春雨,道:“本宫是要让自己记得,没有丈夫的宠爱,一辈子是不完整的。本宫无论如何,也要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她好想时光倒流,再次回到那海誓山盟的时候,好想再一次被那人抱住,暖透整个身子,整颗人心。
可是这只能成为她内心永久的梦,曾经的事情再怎么美好,也已经是过去式了,她林挽月,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般的花季了。
仿佛一瞬间没了骨头,跪在了地上,膝盖上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好似顺着那膝盖逐渐传遍整个身体,透彻心扉。
“本宫哪里比不上那些年轻的蹄子呢?为何皇上就是不再爱本宫了呢?”林挽月双目出神,喃喃道。
爱?春雨嘴角抽搐,即便只是一个小宫女,也忍不住微微侧目。帝王哪里有什么爱?不过是宠着罢了。这林挽月竟然敢奢望让赵轩爱她,为何要这般傻呢?
即便如此,春雨还是一声叹息,向前移了两步,道:“娘娘如今有了小公主,皇上疼爱小公主,必定会更加疼爱娘娘的。”
闻言,林挽月猛然闭上双眸,薄如蝉翼的睫毛微微发颤,道:“是啊,本宫如今也沦落到,拿孩子来绑住丈夫的心,这般凄惨地步了。”
知她心里苦,春雨行至林挽月面前,将她缓缓拉起,本以为会费一番力气呢,可不想林挽月竟然如同失了魂一般,不作任何挣扎,任凭她拉起。
“娘娘,如今是秋季了,地上凉。”
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清冷的眸子说不出的诡异,喃喃道:“是啊,都入秋了。你说,秋季道来了,冬季还会远吗?”
苦笑一声,春雨只当林挽月今日是魔怔了,只得慢慢哄着,道:“不会远的,大抵也不过是四个月的光景,冬季便会来到。”
仿佛想起了,自己还是孩童时期,与父母姐妹相守,在冬季里互相抱成一团取暖,春雨也有些伤感,红了鼻头,眼眶通红。
“是啊,冬季不会远的。”林挽月展颜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本宫隐约记得,冬季会下厚厚的雪,皇上彻夜不眠,在长安殿窗外,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只因为本宫那日晨起念叨了一句想看雪人,那时候,皇上该是爱着本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