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仁慈,可并不代表奴婢就能够僭越了去。”曲如意温和一笑,便道:“如今奴婢是因着娘娘的照拂,才能够在后宫如此盛宠的,自然是以娘娘马首是瞻。在娘娘面前,奴婢永远是奴婢。”
闻言,慕容妙月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没有方才那般差劲了。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曲如意是看出了她方才心中所想,才这般说的。
“你这张嘴倒是甜,抹了蜜似得,难怪皇上会喜欢着你。”理了理衣襟,额间的梅花妆活灵活现,肤白如雪,让她看起来更加娇艳。只是这朵艳丽的花儿,却无人采摘,实在可惜。
眼中闪过一抹讽刺,曲如意忙低下头,加之掩饰。顺妃如今已经不再他二八年华,竟也着那青春女子的梅花妆,当真是俗不可耐。梅花妆虽好看,可也要看是画在谁的额间。尽管慕容妙月保养的再好,也不如十六七岁的青春女子来的有气质。单就那份天真烂漫,慕容妙月与之相比,便是差远了的。
恍惚间,曲如意眼前好似又浮现出柳如烟那抹单纯到了极致的双眸,仿佛一切的污垢在她眼前都不算什么。
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面色骤然便冷了下来,心中郁结于心,只恨不得将那双眼睛狠狠剜出来。
她好恨啊,为什么都是在深宫中,经历了如斯丑陋,大家都被这大染缸染黑了,柳如烟却如同那破壳而出的小草般,带着灵气,遗世而独立。便是这时间最纯洁的雪莲,也无法与之亲媲美。
她心中的暴虐便压不住了,好想,好想将她拉入泥潭啊,大家一起肮脏,多好,多好。
“如今你是住在钦安殿,一切可还习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去告诉内务府,一切用度都算在本宫头上。”慕容妙月将自己额间滑落的金钗扶正,尖锐的指甲却勾下来几缕发丝,萦绕在耳旁,越发妩媚动人。
微微颔首,曲如意嘴角含起一抹浅笑,道:“多谢娘娘记挂,钦安殿一切都好,奴婢住着也很是习惯呢。”
这便是了,抬眸看向浅夏,浅夏会意,忙将妆台前的锦盒拿出来,递给曲如意。
“这盒螺子黛,乃是西域贡品,整个后宫也没有几份儿,今个你初次回来,按着民间的规矩,也勉强算是回门了,这盒螺子黛便送与你,权当是回门礼了。”
接过盒子,曲如意拿在手中掂了掂。呵,分量倒是不轻呢,看来慕容妙月当真是狗急跳墙,下了血本了。
当下便又是欠身,跪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感激。
“这螺子黛如此珍贵,娘娘竟赏了奴婢,奴婢实在是感激不尽。”
收买人心,向来是后宫一直常用的手段,既然顺妃要做那周瑜,她曲如意便陪着做了那黄盖就是了。左右这螺子黛,可真是个好东西呢。
见此,慕容妙月眼中满是赞赏,只觉得曲如意十分上道,不愧是她宫里出去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不长眼的又是什么。倒也真是,和了她的心意。
“你也知道本宫如今的境地,却还愿意认本宫,实在是不错。”微微颔首,微微眯起的凤眸中,满是探究与警告。话锋一转,便凌厉了许多。“只是你应当记住,本宫向来大度,对于盟友,自然是好的。但是若有人胆敢背叛本宫,那就只能等着被本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本宫虽不得宠了,这点却还是能够做到的。你向来聪慧,本宫相信你明白意思的。”
闻言,曲如意嗤笑一声,朗声道:“奴婢明白,定当为娘娘分忧解劳,绝不背叛。”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恩威并施,向来是后宫的主要手段。为奴为婢这些年,她当真看的真切明了。
“你知道便好,本宫记得你画远山黛向来好看,日后这螺子黛本宫少不了你的,可要日日都画的精美的妆容,博得皇上一笑。”慕容妙月紧了紧手上的金色护甲,半阖起的眸子静静看着,略有深意地说道。
闻言,曲如意轻笑一声,道:“奴婢省得。”
看来,这后宫风云涌动,竟惹得上位的妃子也开始争宠了。后宫这场游戏,当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今日奴婢从钦安殿出来,仿佛瞧见娘娘宫里的阮贵姬,神色匆匆,往长安殿方向去了。”
想到那抹身影,曲如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后宫人皆精明能干,蠢笨之人活不了多长时间,秋后的蚂蚱也想多蹦哒两圈?也不怕什么时候落得个尸骨无存,后悔也来不及了。
果真,听了她的话,慕容妙月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恨恨地瞪了一眼浅夏,这才笑道:“娴妃生了个小公主,听说十分可爱,皇上便给了封号,本宫派了阮贵姬道贺去了。”
话虽如此,可是眼中那抹愤恨,当真是意难平。
那个贱人,见着她失势了竟这么快就物色到了新主子,好啊,当真是好啊。
“哦?娘娘真是宽广胸怀,令我辈之人佩服。”半拉下眼帘,权当做自己没有瞧见那抹怨恨罢了,总之,该提到的,已经提到了,剩下的就要看慕容妙月了。
夏去秋来,这皇宫的百花也没了争艳的心思,许是季节到了,竟都开始了凋谢的过程。慢慢看着自己衰老而等死,这个感觉也不知是如何呢?
曲如意从延华宫出来,便听见身后一声巨响,瓷器划拉落了一地,仿佛在吟唱一首美妙的乐谱,悦耳动听。勾起唇角,回头瞧了瞧那座庄严而华丽的宫殿,转身离去了。
“这个贱人,贱人!”
曲如意走后不久,慕容妙月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把将桌案上上好的瓷器摔在地上,婢女跪了一地,若非有意无意地避开那锋利的瓷器,恐怕便逃不了一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见着本宫失势,竟那么着急找了新主子,阮明珠,你当真是好样的。”
眼中满是疯狂,她慕容妙月平生最恨背弃主子的小人,往往都是嗤之以鼻的,想不到,如今这等事情竟也落到了她自己的头上,这个中滋味,实在不好说。
“娘娘莫要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寝殿中,只有浅夏一人未跪在地上,将盛怒的慕容妙月扶着坐在了软榻上,使了个眼色,便有宫婢上前,将碎了的瓷器仔细收起来。
“本宫当然要留着身子同她们斗法,本宫知道,那些贱人一定都在看本宫笑话。”
冷哼一声,眸中的不满是那样深沉,可却也只能压抑着。如阮明珠这般吃里扒外之人,后宫还少吗?无妨,她慕容妙月总能爬起来的,到时必要让其后悔不可。
“你去差人将宫里的那些个东西,赏了下去,本宫之前也布置了些人手,让她们都使出浑身解数,将皇上的魂牵住,本宫一定要让那些个贱人后悔不成。”
手中的护甲早已经不存在了,光秃秃的指头一时有些不适应,慕容妙月一双妙手柔荑不断地摩挲着那怪异的地方,眸中溢满了风霜,只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便要将之倾倒出来不成。
闻言,浅夏忙微微颔首,道:“娘娘吩咐,奴婢自然是赶紧去办了。只是娘娘下了这番血本,全都为她人做嫁衣裳,岂不可惜?”
心中一颤,手中摩挲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慕容妙月诧异地看着浅夏,那么老实,可心思却灵巧,这些年没少为她出谋划策。
“你的意思是?”
起身,直起腰板,那双平静如湖水一般的眸子,就这样不期然地撞进了慕容妙月的眼中。
“奴婢听说,皇上每日里这会儿都会在盘龙殿小睡一会儿。娘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这会儿娘娘去献殷勤,皇上定然龙颜大悦。”
这便是要她自己去争宠了?慕容妙月瞬间睁大了眸子,一双秋水剪瞳中溢满了深沉的流水,颇有几分云深不知处的迷茫。
“可是皇上如今不愿意见本宫,本宫若是前去,难免不会扰了皇上的兴致。”
说起这个,慕容妙月微微勾起的唇角都有些松垮,泛起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虽然深处后宫,可是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有什么能够比自己丈夫的厌恶更让一个女人心痛?每每午夜梦回,只要有了这个认知,她的心都痛成一团,紧紧揪在一起,有多难过,多难过。
“那也只是暂时的,娘娘你不会一辈子都靠手底下的去争宠吧?奴婢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母亲也曾经说过:自己的东西,总得要自己去争取的。论姿色,论计谋,娘娘并不比娴妃与雅妃差多少,一时的失手并不算什么,一辈子的失手,才是最可怕。”
说完这句,慕容妙月便听出了其中的略有深意,表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则翻起惊涛骇浪。
是啊,为何她就没有想过,亲自为自己争来荣华富贵?争来帝王宠爱?竟巴巴的将那份宠爱让与了旁人?当真是傻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