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走便是了。”
慕容重华不断后退，轻笑一声，可却笑出了满脸泪水，堂堂七尺男儿，泪水肆意纵横。
一转身，便不见了。
“哼，今日之事，本宫只做不知，再不希望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夜已深了，回宫歇了吧，明日还要参加兄长的新婚大典呢，皇后娘娘。”
慕容妙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颜如玉踉跄几步，捂着胸口，哭的肝肠寸断。
一切都发生在这个平凡的深夜，一双清亮的眸子暗中将此事看在眼中。
含烟阁。
卫灵素已然睡下，可是柳如烟却无半分睡意，只是就着烛火摇曳，一针一线地缝着孩儿穿的小衣服，神色恬淡静雅，赏心悦目。
“娘娘，成了。”
锦绣推开门，踏着一地月色，面露疲惫，向柳如烟汇报。
闻言，柳如烟毫不惊讶，微微颔首，面色静雅，手中动作不减，仿佛早就料到结果一般。
“娘娘，皇后娘娘方才哭的那般令人心碎，奴婢在一旁悄悄看着，都忍不住为她伤心呢。”
锦绣娥眉微蹙，轻声叹息。
闻言，柳如烟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接着又开始动作起来，仿佛没事人一般。
“我们生在名门望族，感情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肩上的责任让我们忘却初心，家族的利益让我们逐渐转变。出生如此，我们女人注定是家族的牺牲品。更何况，颜如玉如今贵为皇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皇上的心性儿，她今日若是逃了，必死无疑。”
对于赵轩，柳如烟最是了解，她今日离开了，赵轩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天涯海角也会追杀他们。
天子的脸面，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侵犯的。
“小姐，奴婢明白了。只是可惜了这一对玉人儿，情难，两情相悦何其珍贵，却注定求而不得。”
锦绣摇头，一时间竟是颇为感慨。
闻言，柳如烟如同被戳中了心事，眼前似又浮现起赵泺的一言一行，君子端方，大抵不过是如此了。
微微摇头:“这些事儿并非你我能够左右的，夜已深了，歇了吧。”
锦绣点头，又见柳如烟一针一线地缝着小孩儿穿的小衣，不由地劝道:“卫贵姬腹中孩儿才六个多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小姐也早些休息吧，免得伤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小衣是柳如烟为卫灵素腹中孩儿所做，孩儿新生，穿的小衣最好都是自己亲自做的，也算是求个好意头了。因着前世的事儿，柳如烟对这孩子是莫名的期待呢。
“你说的也是，我缝完这个，就去休息。”
烛火摇曳，窗外几盏星光，当真是不错。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翌日，整个景康王朝都陷入了一片热闹之中，许多百姓都放下了手中的生意，围着街头，排成两行，绵延万里，都翘首以盼，希望能够一瞻长乐公主真言。对于百姓来说，那些市井流言并不十分重要，他们只在乎皇家公主长了一副什么模样，寻求个热闹罢了。
十里红妆，好不热闹。
听闻耳旁那些百姓夸赞之声，赵湘心中只剩下喜悦，红盖头底下的娇俏容颜皆透着春风满面，不时偷偷瞄一眼脚上的红色镶金边步履，心中充满了对婚后生活的期待。
下轿后，到了兴平侯府，轿帘被揭开，紧接着便透过红盖头，看到一双独属于男人的强健有力的双手伸展在自己面前。
不知为何，赵湘虽是二婚，可这一刻却与前次不同，竟生出来安生与慕容重华过一辈子的感觉。缓缓伸出青葱玉指，被那人一把握住，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不止，面色更加红润，颇有几分娇艳欲滴之意。
拜过了天地，向皇帝敬茶，便被送回了洞房，之后按理便是新娘子在房中等待，新郎在外间敬酒，接受众人的祝福。
这一刻，赵湘竟也不吵不闹，十分安生的坐在了大红色床榻上，看着手中的金骡子发呆。
“哈哈，恭喜慕容将军……”
“是啊，兴平侯府可真是大喜啊……”
不断有人敬酒，口中说着吉利话，慕容重华似入了魔怔般，面色呆滞，只是对众人的敬酒来者不拒，豪饮一场。众人看的惊诧，不断夸赞他。不愧是镇守南疆的大将军，当真豪爽。
夜深如灯灭，有人新婚燕尔，有人暗自哭泣，到底是断了谁的香魂谁的梦……
坤宁宫。
“梅芯，外面这吹吹打打的，是在作甚？”颜如玉俏脸冷若冰霜，呆滞地坐在软塌上，只是满脸泪珠，缓缓滚落。
耳边是吹吹打打的喜庆声，不由得出言询问。
“这……”梅芯有些迟疑，斟酌着言辞，不知该怎样回答。
见她吞吞吐吐，颜如玉苦笑一声，幽幽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人怕是要成婚了吧？”
闻言，梅芯沉沉低下头，有些愧疚。实在不忍心见颜如玉这般痛苦，忙上前安慰。
“娘娘莫要伤心了，擦擦眼泪吧，夜凉如水，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伸手挡开梅芯递过来的锦帕，微微摇头，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想必那人，如今定是恨毒了我吧，颜如玉心想。
“是，奴婢明白的。只是娘娘千万要顾及着身子啊，你这般，奴婢看了实在心疼。”梅芯满脸关切，替颜如玉披上大氅，便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胭脂泪，留人醉，满地相思苦……
伸手取下发髻上素色簪子，那人送与她时，音容笑貌仿佛依旧，只是终究物是人非。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良久，半晌，终究还是幽幽一声叹息，强忍着心痛，将之封闭在了箱子底下，也将之前所有的情意，一同尘封于此。从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天涯陌路，与君离别意……
虞柳宫，含烟阁。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
这后宫种种，皆扰不了柳如烟每日里为孩儿缝制衣衫，就着几点烛火，月下空明……
不知何时，窗外一道清丽的身影突然出现，隐隐约约，在窗纱上映出模糊的轮廓。
“谁？”柳如烟出声询问，幽深眸子也随着望向窗外。
窗外身影摇曳，久久沉默不语，才道:“是我。”
柳如烟手中一顿，针便扎偏了。
这声音，是赵泺！
“王爷深夜前往，不知有何要事？”知是赵泺，柳如烟忙放下手中针线，打开窗户，就对上了赵泺幽深的凤眸，继而浅笑不已。
那笑容，如清水芙蓉，天然绝色。
“今夜，是慕容重华大婚。”
不知为何，赵泺竟忽然提起此事来。
“妾身知道，将军大婚，王爷怎地不如凑个趣？”柳如烟魅惑众生的笑了，笑的十分舒心，十分放心。
闻言，赵泺冷笑一声，面色暗含讽刺。
“不过是一场肮脏的阴谋罢了，有什么趣味可言？”那慕容重华心中有谁，赵泺从小便看在眼里，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如今二人劳燕分飞，赵泺心中不免忆起柳如烟来。
他与柳如烟，不也如这般，劳燕分飞吗？只是到底她有不同之处的。柳如烟心中并无他，而他自己却早已是情根深种，如今若要拔出来，恐怕就不能做到了。
“王爷，你喝多了。”
即便是整片园子里的花香味，也掩盖不了赵泺身上那股浓重的酒气味，被风一吹，更加放大了这味道，闻起来十分有些刺鼻。
“突然来此，唐突你了。我方才去参加了慕容将军的大婚，盛情难却，便小酌了几杯。”
他本已经在月色下站了许久，只希望那味道淡些了，这才敢靠近窗户。不想，竟还是被她发现了。
“原是如此，那王爷你……”
本想问他怎地好端端地跑来了她这里，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看这人眸光似箭，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柳如烟面色一阵羞郝，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我想你。”
赵泺满目深情，再说完这句话后，竟大胆地抓住了柳如烟一双纤纤玉手，急于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这一刻，再也不顾及什么身份什么家族了，惟愿与相爱之人一诉衷肠，仿佛只有这样，才可解心目中的痛处罢了。
“你，你快放手。”直到手中温热的触感愈演愈烈，柳如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不知何时，竟然抓住了自己的双手。
柳如烟虽面上羞红，可却也不见自己挣扎，仿佛被这不过几尺厚的围墙若消磨掉了。
若说这么久了，赵泺对她这般好，就算是旁人，这时候也不敢向赵泺说些什么。更何况深处其中的柳如烟呢？
轻轻一笑，柳如烟眸光凛冽，看向赵泺，眸中是坚定的信念。
“王爷，你醉了，深夜来我这含烟阁的确有些不妥。不如我现在差了宫婢，带着王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