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总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现在他已经这样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为什么还会露出这种小心的表情?
安凉不想想了,收回目光,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继续上楼。
到楼上的时候,白昕还保持着跟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感觉有人过来,微微侧目,视线是固定的,安凉和楚骁是运动的,先后走进他的视野。
他目光在楚骁身上顿了一下。
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医生出来过么?”安凉问。
白昕摇摇头,安凉把手上的矿泉水递给他。
白昕接过来,但是没拧开,目光空洞地盯着瓶子上笑容灿烂的广告代言人。
走廊里陷入安静的困局,没人开口打破沉默。
顾青被推出来已经是五六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安凉看着顾青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无声地吐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腿。
天已经彻底亮了,但到处都是大理石的医院里依旧阴冷阴冷的。
她没有注意听医生说的那一长串医学用语,也许用心听,会听懂一些,但她还是听不进去。
她看着玻璃里,医生提及的被破坏的神经,脏器,大脑,她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个苍白的,平板的人躺在那里,说不出地脆弱。
安凉突然很想知道,那通未来得及接通的电话里,顾青会跟她说什么。
不明显的悲伤在她的心里潜伏着,伺机要吞没她。
安凉在它们将要蜂拥而出的时候,收回了目光,刚好,医生说到:“……病人的情况现在很不好,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就算病人能够醒过来,神经损伤也是无法短期内恢复的。”
医生说完,白昕默了很久,才点点头:“谢谢医生,我们知道了。”他目光坚定了一些,“我可以进去看看她么?”
医生摇摇头:“现在还不行,等探视时间到了吧。”说完,医生就走开了。
白昕还看着医生刚刚站着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先回去吧。”白昕目光很安静,不像刚见楚骁那么尖锐愤怒。他说完,又自己愣了一会,抬起头,“我在这里等白昕的父母,他们应该快要从鹤城赶过来了,他们得看看她……”白昕的喉结滚了一下,垂下眼,“这里有我就够了。”
安凉看着白昕,觉得如果换做她,现在她更想一个人,安静地陪陪顾青。
于是点头,转身时,余光看见楚骁也跟她一起穿过身。
他想的,和她一样么?
安凉看了一眼楚骁,正好他也瞥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也就只是蜻蜓点水那么一下,却好像把一切都说清了,决定了。
他们都不好,但都拒绝在别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接受对方的安慰,哪怕一个拥抱,他们都不想要。
于是在下一层,他们一个走进走廊,一个继续下楼,为了各自的目的继续前行。
楚骁为白昕和将要到来的顾青父母安排陪护病房,而安凉则是去附近,给白昕,给他们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这种默契,说不清道不明的。
就像一根绳子,穿过人海,穿过时间,穿过地域,将他们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