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黑夜里潜行，像是沉进海底的一艘潜艇，用异常坚硬稳固的机身隔绝外面的高压风险，留下机室里一片安宁祥和。
安凉开着头顶的小灯，看着书。
她坐的是经济舱，又是比较“节俭”的航空公司，把每一寸空间都算计得淋漓尽致，尽己所能地塞进了最多的乘客。
这就导致某些腿长的乘客乘坐体验十分憋屈。
譬如她右手边的男人，大大一只，偏偏只能挤在最里面的小空间里，恨不得把腿举起来。
此时他正不舒服地轻轻扭动着，想要换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安置自己的大长腿。
“不好意思。”
安凉侧头，撞到她手臂的男人背靠在机舱墙壁上，把腿安放在现有空间的对角线上。因为来回扭动，衣服皱巴巴地堆在一起，样子不仅狼狈，而且还可怜巴巴的，像一只被人硬塞进来的大型犬，小心地收着大爪子，怕划到别人。
“没关系。”安凉看他实在辛苦，把腿并在一起侧向左侧，“你可以伸过来一点。”
男人推了一下眼镜：“不用，我这样……”他看了一眼自己，颇为违心地把剩下的话说完，“很好。”
安凉看着状态很“不错”的男人，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坚持，但也没把腿放回去，还是给男人保留了一些空间。
低头继续看书，心却无法安静下来。
眼前晃的是无处安放大长腿的男人。
男人长得普通，顶多算得上清秀，皮肤很好，很白净，穿得中规中矩，还戴了一副眼镜，让人很容易把他和校园里动不动就扶眼镜，满口公式古文的书呆子联系在一起。
很奇怪。
她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她觉得很熟悉的感觉。
熟悉，而温暖。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好像认清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不会舒服地呆在这里的命运，轻拧着眉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睫毛好长，不知是不是镜片放大以后的效果。
安凉仗着他在睡觉看不见她，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
陌生的五官混淆了她的记忆，让她无法精准地把他和记忆里的某个人定位在一起。
可。
这种感觉不是假的。
她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他，不只是见过……
这种让她感觉心安的温暖绝不是第一见面就可以形成的。
也许是她看得太专注，那个男人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安凉没因为他醒过来而收回视线，还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想在他的眼睛里多找一些提示，可男人睁开眼睛以后就侧开头，镜片反着光，让她看不清他眼中的颜色。
“我是不是又挤到你了？”男人看了一眼他的腿，确认那两条碍事的东西有没有趁着自己睡着侵占别人的空间。
“没。”安凉摇头，看那个男人把长腿并在一起坐得异常乖巧的样子，轻轻一笑，“你好像不太不适合坐这个航班。”
男人咧嘴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样没错，但是，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了。”他顿了一下，又皱起眉，“就是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