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李美人的案子?”
楚江宸眉头一跳。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是略有耳闻的,不过因为最后按停此事的事老太后,而老太后的心是向着他的,所以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那时候他要忙的事也不少,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若有老太后插手,他是不问的。
但是,无论顾云听是出于什么理由,眼下特意说出来,只怕这事并不如他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那桩案子,其实并没有查到真正的凶手?”他略一停顿,追问道。
“对,没有。”顾云听说着,沉默了片刻,道,“要么,还是先上去再说?”
虽然并不会觉得恐惧,但是这种腐烂的气味闻起来,确实是不怎么让人舒服。
楚江宸愣了一下,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
两人从最近的一个密道出口上去,正是探案司的所在。
“平鸾宫怎么会有一条密道通向这里?”楚江宸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
这条密道看起来,应该已经建造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两侧墙面灯架上的纹路都是前朝的制式。可无论是前朝还是大祁,探案司和平鸾宫之间都没有丝毫关联。
楚江宸从假山石的入口处出来时,回望了一眼身后漆黑的密道。
“这条密道其实很有意思,”顾云听不用细想,都能猜得到他这一眼里蕴藏的情绪,“一端在御花园的湖水中央,另一端通向掖庭宫的井底——也就是我说的那桩案子,李美人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是巧合?”
“当然不是。”顾云听轻哂,“之前太后娘娘不希望我再查下去,是因为觉得太蹊跷,便将那件事归咎到怪力乱神上,所以耽搁了数月,直到上个月我在密道里发现的尸体,随后暗中调查,才又查到了李美人的案子上……那件事之后不久,掖庭宫那边丢了一个人,姓杨,是先前那位庄王的独女,当时掖庭宫将此事报给太后娘娘,当时也派了人仔细搜查,直到后来御花园边上的湖里,又捞出了一名溺亡的女子……”
有些话是假的,但这件事倒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
“……”楚江宸的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宫里大大小小的生死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放在今年就格外令他感到沉闷。
或许朝野间的传闻并没有错。
或许的确是哪里出了纰漏,上苍降罪。
“陛下?”
顾云听见他目光有些恍惚,试探着出言提醒。
“嗯?”楚江宸一愣,回过神来,“没什么,你继续说。”
“那时已经是老太后与先皇丧中,事务繁重人多眼杂,很多事也的确已经无法考究。因为那名溺亡的宫人在水中浸泡的时间太长,所以无法估量她究竟是何时丧命的,于是探查司翻阅过宫中失踪宫人的名册,将此人当作杨筠宓,记在了册子上。但是事实上……”顾云听垂眸,“想来陛下在宫中长大,应该对宫中的各种秘闻都十分熟悉——有些宫人是因为得知了秘密才丧了命,下手的人,有些会给他们一个明面上的死因,而也有些人则是直接将他们杀死,然后暗中处理掉……只要做得漂亮,就算事后追究起来,也查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身上。”
“你的意思是,那名溺亡的宫女并不是杨筠宓,而是另有其人?”楚江宸眉头皱得很紧,“的确,掖庭宫素日守卫森严,里面的宫人轻易是出不来的。但也并不能排除是有人暗中动用人脉,让里面的管事把人带出来,这一点恐怕说明不了什么。”
“是,而且这样一来,名册上缺失的数目是补齐了,可是实际的数目却并不齐。”顾云听淡淡地道。
“哪里不齐?”楚江宸问。
顾云听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密道:“多了一个。宫中似乎从未有人提起这个密道,好像陛下您也是第一次进去?”
“嗯。”
“你是这皇城之主,可宫墙内却有连你都不知道的地方。”顾云听一边暗中套话,一边“谆谆善诱”。
“你说得不错,如果不是对后宫有一定了解的人,恐怕很难发现这地底下还有一方天地。”楚江宸眸色有些深邃。
这地下的暗门只怕还不止这些。
他甚至不知道那些还未被发现的暗门究竟通往何处,更不知道龙章宫是否被包含在这段曲折的密道之中。
必须彻查!
“所以,我担心此人身份并不简单,但她身上并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所以才暗中离宫,毕竟陛下也很清楚,顾某能打探到的消息,都在宫外。”
她的谎话快要圆过来了,那么接下来,就该取些报酬。
至少她这个故事不能白讲。
“朕的确听说过顾姑娘与京中三教九流之人走得很近。朕不否认,他们打探消息也确实是一把好手,只是那些毕竟是宫外之人,如何知道宫中之事?”
“宫里的事他们自然无从听闻,可是宫外的事,总会有人清楚的。无论是李美人也好,从水中捞起的‘杨姑娘’也罢,最后都被送去了乱葬岗。我的猜测,是密道里的人是杨筠宓,而那被打捞起的宫人则另有其人。”
楚江宸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可乱葬岗来回也不必一个月。”
他的重点抓得十分敏锐。
这倒是在顾云听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顾云听道:“若只是来回,一日工夫也足够了。不过那种地方——毕竟不太好查,连尸骨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倒也不是说谎,回宫之前,她的确和叶临潇一起带人去了趟乱葬岗。
当然不是为了查杨筠宓,而是查那名溺死的宫人。
因为时间上,与献太妃交给禁军处理的那个人,也十分接近。
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道:“然后不查不知道,查完才发觉,宫中在这段时间里缺的、或是多的,只怕是不止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