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此事的人都被收买了,皇甫砚的希望会落空,雪芳八成会被打入冷宫,皇后好得意:“再等也还是那样,何必浪费时间。”他狐疑:“你这么肯定不会出现转机?”皇后怔忡,从容道:“臣妾知道,陛下不想芳妃背负杀人的罪名。
可陛下也应知道,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不会说谎。”“什么人?”“死人。”他叹息:“可真并没有亲耳听到肖良娣说杀她的凶手就是阿芳,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朕会相信。”“陛下!”皇后不满的叫,“陛下不是亲眼看到了?”“朕想过了,那几个字的力度和比划,并不像一个即死的人所能写的。”他端正的坐着,转过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充满不安,妒恨。
“够了!”太后开口,“皇帝和皇后的任务,不是探讨谁是凶手!
那个芳妃行为不端,哀家早就这么认为了。
如今出了人命的事,皇帝采取宽大处理,哀家不赞成这么做!”所有人都希望她受苦,受处罚,他快疯掉了,赫然起身,大声说:“朕的妃子,朕愿意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皇后努力的说了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呀陛下!”皇甫砚振振有词:“法是天子所定,朕是天子!”甩袖离开景阳宫,众人气的干瞪眼。
流芳宫前,玉翎看着紫晶岩这天然奇石,心花怒放的对皇甫砚说:“臣妾好喜欢这个标本呀陛下!
传说中,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红玫瑰死后还能保持着原先光泽,成为标本,简直是个奇迹!”皇甫砚面无表情,嘴唇紧抿,瞳孔里飞射出某种专注的光芒,没有反应,玉翎在他面前挥手道:“陛下,在想什么?”他漠然的说:“贵妃,抱歉,朕不能把这个标本给你,朕要把它收回去。”玉翎脸色大变:“为什么?
陛下,给臣妾个理由?”他只知按照自己心中所想,不曾窥探女人内心的复杂。
或许因为倨傲,因为身是九五之尊,说话不必顾忌任何人的心情和处境,直白的说:“朕已经将它许给雪芳了。”此话一出,相比五雷轰顶,心悬谷底,念落汪洋:“原来如此!”低沉的,近乎耳语。
皇甫砚走到建筑工人面前:“从今天开始,将那紫晶岩雕塑出蝴蝶谷的模样,一个月后,朕要看成品。”工人恭然问:“回陛下,草民未见过蝴蝶谷。”“朕会绘出一张图给你。”说着,张公公自袖中取出画轴,工人接过看了,应诺。
玉翎几乎抓狂了,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咬得发白,骨节分明的手紧捏着腹部,在颤抖,渐渐地支持不住。
“娘娘不好了!
娘娘不好了!”馨儿情急的叫。
皇甫砚骤然回头,只见玉翎瘫在地上,浑身颤栗。
谁也不知道她为何忽然痉挛,只是太后被吓个半死,瑶淑妃一心巴望她流产,兰皇后倒无所谓。
皇甫砚失魂丧魄,最近烦透了,好像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暮色中,变色龙跃过蔷薇花茵,东风卷过沙地,尘土飞扬!
泪,被映成金黄色,像一颗星,乌云掠过,了无踪迹。
“她还好吗?”雪芳问。
皇甫砚眩惑的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喃喃道:“玫瑰,是你的。”
玉灵因情绪受到打击,动了胎气,太后问缘由,她只流泪不语,越发气急,年贤妃在旁劝道:“皇额娘息怒,臣妾得知,当时贵妃跟皇上在一起,那雕塑工人正看皇上亲绘的蝴蝶谷,妹妹就忽然这般。”说着,锦帕掩着鼻端,做伤心状。
“蝴蝶谷?”太后咬牙,“哀家知道皇帝喜欢写书法,画却不怎地,如今喜欢上绘画来了!”玉灵假意哭泣,说了皇甫砚目的,气的太后一发不可收拾!
曙光中,如梦似幻,厚重的迷雾,划开一条细线,红色的,如同疤痕。
雪芳望着汗巾上的一道暗红的血迹,百思不得其解。
白世贤受伤了?
用这个擦伤口?
如此一想,她上牙下牙打架,立即捏住鼻子,另一手将汗巾伸的远远地,喊道:“秀文,快过来!
本宫有重要的事情呀!”秀文随叫随到:“娘娘有何吩咐?”“把这个拿去洗干净。”雪芳放下手说。
秀文讶异:“金丝的!
不是丢了?
娘娘在哪里找到的。”一面接过,翻来调去的看,真的是那方汗巾。
雪芳扯谎说是昨晚在窗缝里找到的,大概赏月的时候,落在那里。
秀文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塞着笑意:“找到了就好,否则真叫人遗憾终生!”雪芳堆出两个梨涡,清浅若笑,没人猜得到她昨晚遇到了什么,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像真的。
一时秀文拿去洗了回来,雪芳正端坐于梳妆镜前,锦屏试探的给她盘着自己创造出的发髻,忽见秀文惊恐万状的拈着汗巾,喘吁吁的问:“娘娘,为什么会有血?
哪里受伤了!”那汗巾不洗还好,一洗,原本不起眼的血迹墨一样晕开,渲染出一朵朵淡色的红云,雪芳一看大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抓住扯开惊看。
锦屏的作品还没有完成,她就逃走了,只能浑沦吞枣的将旗头给她戴上,秀文秀目圆睁:“娘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在宗人府,他们有没有打你!”急急的把她从头到尾检查,雪芳大叫着:“没事没事!
要是受伤何故不让你们看,自己撑着!”“可这上面……”秀文一语未了。
雪芳烦闷,在房里走来走去,说:“真是的,本宫今早闻得有血腥味,才发现上面有血迹,却不知……不知怎么来的!”秀春不正经的咕哝:“不会是,娘娘每月一次的那个!
一不小心,沾在上面……”众人目光缓缓转向她,她怯怯的猥琐的笑一笑,雪芳扑过去,张牙舞爪,挠她胳肢窝:“无耻的丫头!
胡说八道什么,疯疯癫癫的小蹄子!
就知道往那方面想!”秀春被挠的笑出了眼泪,秀文锦屏也过去胡乱打闹。
欢腾之际,传来敲门声,秀文扬声问:“谁呀!”没人应声,却听敲门声愈加紧急。
她们镇定下来,雪芳喘息的说:“去开门。”秀文静静地去了,门一开,琉璃直接倒了进来!
大家慌了手脚。
却说白世贤见识到瑶淑妃是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回到牢里,细心追问:“你说跟淑妃是同乡,不见得是真的。”阴谋的气息,在暗地里喘息。
司徒翼除了一张脸还是完好的,遍体鳞伤,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是伤痛的,然脸面却总掩映在凌乱长发之下。
他知道有个人在自己面前,那个利用自己的仁慈把自己引入陷阱的人,之后又让太医去救司徒信,自己的大哥!
他是个怎样的人?
好人还是坏人?
他无从断定。
“或真或假,已经不重要,或许,从来都不重要。”他有些黯然。
白世贤干脆坐在墙根儿下,在黑暗充斥的闭塞的空间里,浑浊的气流,汹涌翻滚,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觉到它的冲击力。
“看来真的不是。”寥寥数语,清淡森然。
司徒翼死一样的寂静,白世贤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空寂下去,想率先打破沉静:“我觉得,你是那种‘一死何足惧’的人,你在世界上,只有一个生病的哥哥。”他没说完,他就忘情的问了起来:“你要芳妃的东西做什么?”
白世贤不那么流利了,掀掀眉毛,提高声音:“我在问你正事,不要打断。”他的头又靠在墙壁上,空洞的嘘口气,胸中几乎被那种浑浊的空气堵塞了,这一声叹息,深沉无比,来自跌宕的肺腑:“我不想听类似那些的思想工作,全都是废话!
你别白费气力了。”世贤无奈的望他一眼,闲闲的说:“你好像很在乎芳妃,和那方手帕。”“你更在乎,”他说,“我没说错。”世贤应该生气的,也的确生气了,只是没冲出口,在身体那窄小的空间里独自吸收。
司徒翼恍然笑了,自头发的空隙间,射出一对精光:“我在想,若大人把它还给了芳妃,当芳妃发现上面有几处血迹的时候,会做何感想。”世贤怔的弹跳起来,用那粗糙强硬的手抓住他的脖领,眼神忽然变得凶悍:“你说什么!”他无所谓的应了句:“任何东西,落到一个犯人手里,会有什么好结果?”他渐渐地松懈,抽身离开,牢门又上锁,铁链碰击牢门,稀里哗啦,这是犯人世界里唯一的回响。
呼唤无数次“救命!”得到的回响。
琉璃逃了出来,她要回家,没有别的念头了,离开皇宫,走的远远地,远离那可怖的魔爪。
雪芳苦苦劝道:“本宫知道,你为了这件事,九死一生。可等到揭发瑶淑妃的那一刻,还需要你出来作证,你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琉璃悲苦的流着泪:“不,娘娘,到时候瑶淑妃不会放过我的!现在走,还有一点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