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贤对她素有耳闻,想想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迹,足以说明她心性儿稀奇,遂与她至敝处,说道:“回娘娘的话,司徒翼气性刚硬,打的皮开肉绽,任是死咬着一字不言。
因皇上说一定要逼他开口,遂也不好下死劲,可不用刑就更没机会了。
卑职等好生难做!”雪芳急的如热地蜒蚰,苦闷匪浅,央白世贤与她机会,见司徒翼一面,说不定可以说服他!
白世贤又惊又怕,不知她有何意图,当然不敢,雪芳不死心,以至于道出自己猜疑和苦衷:“本宫怀疑这帮黑衣人跟瑶淑妃脱不开关系,本宫答应过肖良娣,会尽快查清此事,好在皇上面前为她说的个情面。”“原来如此!”白世贤对她的看法从怪诞改变成赞赏,因此愿意冒险,雪芳喜得了不得,即刻行动。
司徒翼含着无尽悲苦,忍受灼骨掏心的皮肉之痛,渐愈崩溃。
蒲草间非常肮脏,老鼠虫子,几乎把他当成死尸对待。
雪芳看见这个情景,掩着口鼻不忍卒读,白世贤说:“卑职在附近守候,娘娘最好离他远点儿。”雪芳回头情急地说:“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力气说话!
而且本宫断定,下一次用刑,他就会一命呜呼!”“那娘娘,打算……”白世贤吃了一惊,目光瞪直。
雪芳恻隐之心浓烈,立刻要宣太医,把司徒翼救的好好的,她才安心,可自来没有让太医给犯人疗伤之说,白世贤坚决不同意:“芳妃娘娘,皇上嘱咐过,给他留半条命得了,您现在却要救好他?”雪芳走来走去,吸进去呼出来的都夹着血腥味,她快要吐了;又听见那虚弱不屈的呻吟,心急火燎,白世贤如此劝解几句,她不听,越发凶悍,白世贤拗不过,让她罢了,回宫去!
她不依,他无奈令人拖她,她千辛万苦才进牢里来,绝不会轻易出去!
用手抓住牢门铁栅,两个侍卫两侧伫立,拽着她的手臂,白世贤一旁劝:“娘娘,我看您根本就是来捣乱的,还是走吧,否则卑职就要告诉皇上了!”“别总拿皇上压我!”她脚蹬着地面,用尽全力,手攥住铁栅,“本宫不走,别碰本宫!”胡乱喊叫,弄的牢里洋溢起从未有过的气氛。
侍卫们羞惧的松开了手,垂立着。
白世贤抱着双臂,不禁摇摇头,她有点滑稽泼辣,又有点淑女特有的气质,让他昏了头。
那司徒翼原本不可能再对任何事提起一点力气,恍惚中,听得一个女子喧嚷嘈杂,略抬抬头,忽见一块黄的耀眼的东西飘飘忽忽旋落眼前,支撑着抬动胳臂,拾起来,看是一方汗巾,暗香袭人。
又见牢门外一双轻盈小脚,栗色绣花鞋,轻纱碎花裙裾,晃来晃去,和那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言语:“事到如今他还不肯和盘托出,说明他不想活了,你们不会从他口中得出任何想要的东西!”到底,雪芳被拖出去了,白世贤亲自动的手……他在牢狱里,伸着血迹累累的手,金丝汗巾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喉结上下滑动,发出喑哑的低声:“为……为什么……为什么……”她是谁?
怎地丝毫不端庄,而且劝他们对自己改变相逼方式?
可惜,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儿,声影儿,人影儿,最后听到的几个字是“放开我,别碰本宫,大胆!”他也是模糊的,在她眼里,是个可悲可怜的男人,遍体鳞伤,半死不活。
残留和记载着的,是那金丝织就的汗巾。
虽然他并不认得那是金丝,只觉特别耀眼,特别珍贵……
惊梦,阎魔作怪,幽灵打乱了她的美梦,有个武士前来解救,但后来发现,武士也是恶魔,把自己拦腰携住,带往不知哪里去!
醒来几向梦里看-无论美梦噩梦,总是喜欢回味,嘘一口气,拭一抹汗,随手去摸汗巾,枕边,被子里,胡乱摸索,在哪里?
睁着惺忪的睡眼,去瞧,去摸,到处都没有。
“秀文!
锦屏,秀春!”她拍着床板大叫,不容怠慢一分一秒,几个丫鬟一溜烟奔过来,个个困倦娇憨的样儿,摇头晃脑,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嗫嗫嚅嚅的问:“娘娘有何吩咐?”雪芳紧急万分喊:“本宫的汗巾子不见了!”丫鬟们怔了一下,不以为然:“娘娘汗巾子多得是,奴婢给您拿去!”说着,秀文就晕晕乎乎的转过身去,雪芳又叫:“若寻常的汗巾子不见了,本宫也不至于这样大惊小怪,是太妃赐的,纯金丝的,不见了!”丫鬟们给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相似,一下睡意全无,异口同声:“那还了得!”于是翻箱倒柜,翻遍每一个角落,琉璃自里间拨开门帘,问了状况,也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找。
雪芳无心梳头盥洗,看着她们找,自己在边儿上着急。
找不到,几个人围到一起,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娘娘昨儿出去大半天,回来的时候,还气的要命,会不会是路上丢的?”锦屏定神问。
雪芳认真回想,秀文道:“肯定是掉路上了,干脆差人去寻。”雪芳忽然说:“不用,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拿去了!”众人一口气问:“是谁?”雪芳想说而未说,拿手捋捋环在脖颈一侧的长发,挥了挥手说:“哎呀你们别问了,总之本宫把它找回来就是!
你们仍旧睡觉去。”一面说,一面扯下衣架上的衣服,旋身穿上,略略理理头发,迅速跑了出去。
秀文等都楞怔怔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使劲眨眨眼,敢情芳妃故意打饥荒,完了甚都没发生过一样!
遂道顺溜倒在床上,懒懒的起不来。
琉璃在里看了,掩嘴儿笑。
日出江枫红似火。
她径直去找白世贤,猛不防撞在一人身上,忙不迭的低头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抬头看时,唬的踉跄两步,内监扶着皇甫砚说道“陛下没事吧!”皇甫砚摸摸被撞得地方,跟雪芳惊诧的目光直接触到一起:“阿芳,朕正想去看你,你就没头苍蝇似的冲了过来,可是去看朕?”雪芳屈了屈膝,双手放在腰前,不安的笑道:“是的陛下!”皇甫砚走来拉起她的手说:“朕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什么东西?”他走了起来,她不得不跟上脚步。
皇甫砚卖关子的笑笑,一言不发,直与她来到流芳宫附近的工地上,许多钟乳石和大理石错落有致的摆放在路边,雪芳迷糊:“陛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臣妾没有看到哪里稀罕的呀!”皇甫砚在一块紫晶岩前站定,雪芳收住步子,顺着他的视线寻去,他伸手指道:“看,这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玫瑰花标本,暗嵌在紫晶岩里,生动好看!”难得的紫晶岩,本身已经够珍贵了,在其最晶莹的地方,有一朵活生生的红玫瑰标本,雪芳看了,喜得无从言语,唯有惊叹:“好漂亮!
真的好漂亮,陛下!”
皇甫砚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朕打算让工程师将这一块切割下来,然后精雕细琢,就当是朕送给你的礼物。”“什么,”她喜欢这紫晶岩,也喜欢玫瑰花,但没想过据为己有,“臣妾听说,这些石头都是要雕成玉翎姐姐喜欢的形状的。
这紫晶岩和玫瑰花标本都少有,姐姐看了会更加欢喜!
陛下怎地说送给臣妾?
臣妾承受不起!”皇甫砚果断地说:“不行,朕已经决定了,这宝贝一定要你才配的起!
玉翎还不知道,干脆不告诉她,只你拿了就是。”雪芳扭过脸去,不高兴的“哼”一声,他不明白了:“阿芳,你明明说非常漂亮,为何朕送给你,你却不收?”雪芳振振有词:“玉翎姐姐看了也一定会喜欢,陛下将精品挑出来,不是太抠门了?”皇甫砚转到她面前,深深地凝视她,语气更加深奥:“朕要把最好的给你。”她顿时被触动心扉,抬起头,望着那深邃的瞳孔,看不透,摸不着,里面似有星辰万颗,山峦万座,自己忽然变得好渺小,在他的注视下,怯怯的羞红了脸。
最好的……这个情分,好难得?
怔忡踌躇之际,忽有侍卫奔来,报道:“启禀陛下,肖良娣死了!”这是个噩耗?
亦或是疾雷,对雪芳来说却是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肖良娣死了?
她正全力以赴的找黑衣人,为的是给她赢得回转的余地,在这关键时刻,竟传来她死亡的讯息!
狰狞可怖。
肖良娣奔已有些绝望,是自杀?
雪芳脑子一蒙,即刻又随皇甫砚跑到后宫,看到了那个女人狼狈的死相,她已经骨瘦如柴了,据伺候她的丫鬟说:“娘娘最近寝食不安,夜里常常发冷汗,但在这个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