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白很兴奋,倒是没注意许苒这边的电话,拉着秦少辰的胳膊:“爸爸,我们要去国外吗?不过我还是想在国内玩,好多地方都没有去过你。”
在国内玩,他如果想许苒了,还能早点结束假期,立刻跑回来找她。
一举两得。
秦少辰翻了几页苏墨准备的攻略,非常详细,可他却看不进去,目光落在手表上,怎么接个电话这么久?
他扣上册子:“我没怎么出去玩过。”
秦小白点点头:“也对,你整天只和工作玩。没意思……我还是找苒苒帮我挑。”说罢,他兴奋地抱起册子往许苒的卧室去,“苒苒,你打完电话了吗?帮我挑一下……”
许苒开了门,把秦小白让了进去,看都没有看秦少辰一眼,手里还捏着手机说话,一边把门关上。
正准备站起身跟过来的秦少辰:“……”
莫名烦躁。
九月的最后一天,周主任再次召开专家会议,不仅是本院的专家,还有国内鼎鼎大名的方面权威,整张会议桌上,只有许苒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不难看出这些头发半百的专家们眼底震惊和质疑的光芒。
周主任先简单介绍一番,大肆吹捧许苒的天赋,然而在一群资历和天赋同样爆棚的专家面前,这无疑是班门弄斧,连许苒自己都汗颜不已,忍不住打断:“周主任,您说的那位专家还没有来吗?”
周主任讪讪看了许苒一眼,会议室的门忽然开了,熟悉的男声响起:“抱歉,我好几年没回国,不知道现在堵车这么严重……让大家久等了。”
许苒震惊回头:“师兄?”
赵梓言倒是没有半点惊讶:“苒苒,我们要成为临时同事了。”
许苒张了张嘴:“你就是那个援非专家?”
是啊,赵梓言一去非洲五年,连父母都不曾回来探望,像是彻底失踪了一般,援非项目是他们当初在学校里共同开始的,原本同行名单里还有她。
是她放弃了。
周主任惊讶道:“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手术的时候也能配合默契。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赵梓言,五年前轰动国内医学界的AF援非医学项目,就是他和赵教授共同发起的,这五年来,赵医生为这个项目呕心沥血,解了不少疑难杂症,立下汗马功劳,那边简直把他当成了再世天使,连上头都高度重视……这一次能请到梓言相助,是我们医院的荣幸。”
相比对许苒的轻视,刚至而立之年的赵梓言在这里受到了足够的尊敬和高度赞誉,在座的都是国内医学界的翘楚,不乏国际上也颇具盛名的医者,却都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许苒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如果五年前她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如今她也会和赵梓言一样走在前端,而不是拘泥于一家医院,始终为年龄和资历所困,时刻为人诟病。
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年轻男人,许苒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有朝一日,她要站上赵梓言的高度,取得更高的成就,让自己踏踏实实做一名医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前提是,她的能力到了那个地步,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会议后,周主任打算请客,被婉拒,赵梓言带着许苒去吃饭:“生我气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在会议上也不发言,你可是主刀医生。”赵梓言笑,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许苒叹气:“师兄,我不说话,是因为没脸说话,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比我强太多,我的资历学识都不足以让我在这样大拿云集的会议上开口,如果没有你,想必周主任不会让我主刀。”
他找赵梓言,是为了保证手术成功率,他找她来主刀,是为了找替死鬼,承担手术失败后果。
这样的认知,让许苒的心情一落千丈,虽然以前也知道,但是今天却因为赵梓言的出现,被狠狠打了脸,彻底认清现实。
他们的差距,不知不觉这么大了。
赵梓言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也没有安慰许苒,只说:“苒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做AE项目,吃过多少苦,碰过多少钉子吗?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主刀的心情吗?没有万无一失的手术,哪怕只是切割一个阑尾!但是,事在人为,我们是医生,尽力而为说起来简单,真正知道自己能尽力到什么程度的人,又肯无限逼迫自己尽全力甚至透支自己的人,寥寥无几。”
许苒眸光一动:“师兄。”
“这是我爸跟我说过的话,周主任请我来,是因为我有相关手术经验,可第一次在非地遇到这样的病人,对方还是个大人物,举足轻重,但是世界上成功的案例几乎没有,我也害怕也胆怯,一旦失败,我连命都要交代在那里,离家三年来,我第一次给我爸打电话,他没有骂我,也没有说什么担心的话,更没有鼓励我,只跟我说了这一番话。”赵梓言喝了一杯酒,笑容有些苦涩。
“他告诉我:赵梓言,尽力而为。”
许苒心底狠狠颤动,她此生最敬佩的人,便是老教授,真正的医者,有一颗通透的心,不拘世俗,活得自我而明白。
”师兄,我明白了。“许苒举杯敬他,“我不会再自暴自弃,这场手术再难,还能比你当初不成就陪葬更难吗?大不了,被家属打一顿,身败名裂,狼狈离开,我也……去那边历练去。”
赵梓言喉咙滚了滚,眼底氤氲闪动,玩笑一般:“那地方贫瘠混乱,我一个糙汉子都受不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许苒垂眸,无言以对,面对他委婉的安慰,连句抱歉都说不出口。
赵梓言笑了,揉揉她的头发:“苒苒,我们曾经是最默契的伙伴,这一次,也一样,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许苒眼前一阵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校园时代,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师兄,肚子里揣着无尽的求知欲。
“师兄,我不怕。”
她抬头,一口饮尽,笑意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