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新年来得异常寒冷。
女人站在街道上,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突然有一种宁可自己被囚禁的无奈感。她将自己蒙得很严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阿北!”街头大排档的老板见到女人便对她招了招手,“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啊!”
阿北应了一声,推门进去。
她在这里找了个临时工做,虽然那个医生给了她一点钱,但那点钱甚至连医疗费都不够。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女人用口罩遮着的部分竟然遍布着红褐色的伤疤,有一些甚至蔓延到了眼底。
一个多月前,她从那间医院里逃出来,但在最后关头却出现了意外。那个医院外面竟然遍布着敌人,好不容易跑到急救区的阿北只能用手边的东西做了个燃烧瓶把来捉她的人赶走。但不幸的是,她自己也受到了牵连。
那个医生——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总而言之就是那个医生在把她假装带到CT区检查的时候给了她几百块钱,说让她打车去谢生家,而且绝对不要报警,因为抓她的人以前就是做警cha的。
这可真是在开玩笑,她哪里认识什么谢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被叫作什么生,那她是不是还得自称奴家啊?!
但说实话,其实还是因为她也不怎么相信那个医生,难道她没有家人吗,竟然第一反应是要她去找个外姓人?
总而言之,她出来之后还是第一时间选择去医院急救,然后趁着没人发现,连医疗费都没去交就立刻逃跑了。
对不起了白衣天使们,她是真的没钱。
大概是因为耽误了治疗,阿北的伤势好得很慢。不过后来有了点钱后她也去再看过,通过手术修复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最大的问题,那还是钱。
更别提现在她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满足温饱都成了问题。而那几百块钱,阿学用来打车离开楚京了,因为没有身份证明,她无法乘坐巴士火车之类的交通工具。
“过两天我这里就要关门回老家过年了,你有地方待吧?”人过中年的老板一边抻面一边对阿北问道。
这个男人叫王何庄,有一妻一女,是个很普通的小老板,虽然每天给了她一大堆事情干,但为人还是不错的,而且第一个月的时候还预付了她一半工资并且管三餐。
“有的,您放心吧。”阿北说完就拿起两个汤碗,“阳春面两碗。”
这段日子她的确没地方待,所以就去救助站了,反正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也没什么可讲究的。
老板下好面后用围裙擦了擦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包裹的方块:“拿着。”
阿北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三百块钱和一串钥匙:“这是……”
“我回家得有一个月,你给我在这边看店吧。”王何庄又冲了下手,拿起勺子把面捞了出来。
阿北有点惊讶地看着男人:“老板你这么相信我?”
“你还能咋的,把我店里积的大白菜老倭瓜偷出去卖了?”王何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这个店面你也搬不走,里面剩下的菜你每天做个饭吃应该能坚持到我回来,给你三百块钱,治伤是不够,买件棉袄吧。没事就打扫打扫通通风,等我回来开张。”
“谢谢您。”阿北鞠了一躬,把塑料袋裹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行了,快端面去,都驼了。”王何庄嘱咐完就继续做起事情来。
过年的时候有了着落,阿北还是很欣慰的。
老板回家过年的前一天,她还特意把所有地方都给打扫了一遍,以免他少带什么东西回去。而且尽管只有她一个人,也得干干净净地过年不是?
大年三十的晚上,阿北坐在正中央的桌子前,给自己捏了碗饺子吃。
她把自己仅有的钱拿出来数了数,全部放在桌子上。这段日子存下的加上老板留的这三百一共是一千块钱。一千块钱别说治伤,连订个生孩子的床位都不够,更别提生完孩子之后还有更多用钱的地方。
不过,做流产倒是够了。
阿北摇了摇头,夹起饺子放进嘴里。
她也只是这样想想而言,这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怎么可以就这样丢掉呢?
听着联欢晚会的歌舞音乐,阿北一边哼哼着一边把碟子碗洗干净。餐馆里就这样一个电视在大厅里面,休息室只有那一张小床,如果能躺在床上看电视就好了啊。
唔,说道这个,她的确应该买个手机,现在便宜一点可以用来联系的手机也没有几百块钱。
打定主意,阿北就去店子里逛了一圈,趁着新年庆买了部最便宜的手机。
于是她就只剩下四百块钱了。
揣着新手机,阿北开始悠闲地逛街,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适合她的活计。当一辈子端盘子的可不行,主要是她在短时间内必须凑齐去医院生孩子的钱。阿北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有多大,但既然还没显怀就说明没超过四个月,她最少也有五个月的时间赚钱。端盘子一个月有一千三,就算她一分钱不花五个月后连一万都不到,连个奶粉钱都不够。
正走着的时候,一个打扮新潮的小哥就走过来和街上的女孩子们搭讪拉客。这也很正常,步行街上的不少美发店服装店和健身房都会派人出来宣传。阿北听了一下,这次好像是个酒吧。
本来阿北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拒绝搭讪的那两个女孩子的聊天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大白天就拉客,哪有这样的酒吧啊?”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女孩皱眉吐槽道。
而她身边的那个短发朋友撇了撇嘴:“你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神经病,我之前很喜欢他家的酒吧驻唱所以总去,前几天驻唱竟然被那个老板给扫地出门了,就因为他跑了一个调!”
唱歌?唱歌的话,她也会啊。虽然阿北并不记得自己会唱什么歌,但闲暇时候旋律会自己在脑海里响起。所以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以前一定经常唱歌。
不过要是去应聘的话,她穿这一身肯定不行,刚刚那个拉客的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而且她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会唱什么歌。
阿北正思忖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那家酒吧突然被“丢”出来一个人,一个穿着西装背心的男人走出来指着他大骂:“滚!你给我滚!”
摔倒的年轻人忿忿地跳起来:“你他妈有病吧!我哪里弹错了!至于打我吗!?”
“说什么自创歌曲,你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抄得是哪首歌吗!?”老板模样的男人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冷哼一声,“滚!我在外面随便找一个人过来唱歌都不会找你!”
唔……还真是个暴脾气的人。
阿北抓了抓头发,站在围观的人群里举起手来:“那您看我行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阿北聚集了过来,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模样。仿佛下一个被打的人就是她了似得。
酒吧老板被阿北这个突然接茬的人给说得一愣,但毕竟之前他说了那种话便姑且问道:“你会唱什么?”
舒贝贝迟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酒吧老板听了眉毛就是一厉:“哪里来得要饭的!在这拿我开心呢是吧!?”
舒贝贝也不着急,她听着酒吧里还在放着的歌说道:“不过这首歌,我会唱。我只是不记得它的名字了。”
那个被人赶出来的驻唱听了差点笑出声:“就你?”
酒吧老板也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但他还是拿出了自己的一张名片:“今天人满了,明天你再来面试。”
阿北接过名片攥在手里,不理会周围人怪异的目光转身离去。
现在,她知道这四百块钱应该怎么花了。
耗费四五个小时,阿北终于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买回了家。首先就是鞋子,因为从医院逃出来所以她一开始是没有鞋的,后来才去地摊上买了双棉布鞋。
所以这次阿北从稍微洋气一点的店铺里买了靴子穿,怎么说也是酒吧驻唱,总不能穿着老头鞋吧?然后她还买了几件还算过得去的衣服,外套不重要因为在酒吧里总是要脱掉的,她在客人眼里必须呈现出一种适合的姿态。
最后阿北买了一块黑色的布头。
她的脸是个问题,平常戴着口罩还好,但唱歌的时候捂着嘴是不现实的。而露出自己的伤疤,估计老板根本就不可能聘用她。所以思来想去,阿北决定给自己做一个特殊的口罩,能完全把自己的伤疤遮掩又可以透声音的口罩。
她把自己的下巴完全遮住,一直到脖子的部位。然后在嘴的位置做了透气处理,缝制了几颗圆形的小洞出来。鼻子上面也和普通的口罩不同,因为她的伤疤蔓延到眼底,所以口罩的布料也完全按照伤疤形状盖住。其他的地方就没什么特别了,挂住耳朵防止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