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留下满室寂静。
小书房里，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来福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话都不敢说。
凌业霆眼神幽深，慢慢将公文放回原位，然后突然站了起来。
纯黑色的衣角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去看看凌风致。”
来福还没来得及应“是”，就看见将军直接大步离开。
原来不是要他去看，而是将军自己去看吗？
来福连忙挪动他胖胖的身子，力求能赶上将军的脚步。
凌风致刚刚回府，还没穿过抄手游廊，就和凌业霆碰了个正着。
他似笑非笑，眼含嘲讽地看着凌业霆，语气也是吊儿郎当的。
“哟，我说是谁像个门神似的杵着，还穿一身黑，看着怪不吉利的。原来是我的好大哥啊。怎么，找我有什么事？”
这简直就是帝都里所有纨绔子弟的杰出代表人物了。
凌业霆眼睛里酝酿着狂风暴雨，但语气愈加显得平淡。
“我曾经警告过你。”
凌风致笑得直不起腰来。
“警告过我？哈哈，大哥，你警告我的次数多了，你说的又是哪一次呢？”
要不是苏小小现在还藏在凌风致的袖子里，简直想要为这位壮士的勇气鼓掌了。
就凌业霆那么一个，霸道，蛮横，不讲道理的家伙，凌风致竟然敢正面对骂，简直就是吾辈楷模啊。
就是不知道等会，要不要帮他收尸。
苏小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用刺猬体型收尸的办法。
这一刻，来福的思绪也是和苏小小同步的。
原来二少爷也这么有骨气？
应该不能算是骨气，要算是傻气吧。
凌业霆的表情，简直阴沉的能够拧出水来。
如果面前不是他的骨肉至亲，也许凌风致就见不到明天得太阳了。
生气到了极点，凌业霆反而笑起来。
语调平静到令人发毛。
“去你房间看看。”
凌风致当然不会听这个大哥的话。
“怎么，府里丢了东西，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了？大哥，以后分家了，东西肯定都是你的。现在饶了你弟弟一点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凌业霆说的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也没有等凌风致，他又大步离开了。
只有来福在身后小声地劝慰凌风致。
“二少爷，将军肯定也不是怀疑您。昨天丢了个小刺猬，全府上下找遍了，就剩您的房间里没找。说不准，那小刺猬就跑到您那儿去了呢？”
凌风致阴沉地看着凌业霆黑色的背影，眼神就像是淬毒的刀子，又锋利又致命，也只有来福能假装没看见，当着面说瞎话。
凌风致一字一顿：“不是怀疑我，只是确定是我而已。”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小小的失态收了起来。
“谁叫我只是个没用的二爷呢。”
他冷哼一声，也跟着凌业霆去了。
来福跟在最后面，脸上还是微笑着的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到了凌风致的房间，苏小小透过袖子间的缝隙，惊讶地发现，房间里被她弄得一团乱的东西，已经基本复原了。
还多出了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说，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露出香肩的妙龄女郎。
这女郎也是大胆，听到了开门声，一点都不慌乱，声音也娇娇媚媚的。
“爷，你怎么才回来，翠儿都等你好久了。”
凌风致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看见这幅画面，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好翠儿，爷既然让你等这么久，当然会给你补偿的。这不，我把你的高枝儿带过来了，还不好好谢谢爷？”
这“高枝”，自然指的就是凌业霆。
翠儿慌忙拥着被子，半躺起来，长长的秀发顺着裸背滑落，看上去格外迷人。
凌业霆看见这一副香艳的场景，居然连眼睛都没有多停留一瞬。
仿佛面前的不是个妙龄少女，而是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接着，凌业霆扫了一眼来福。来福顿时心领神会。
“翠儿姑娘，我们要找点东西。您可以换个衣服，也可以在床上躺着。这件事，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不说出去，难道就是没有发生吗？
翠儿银牙轻咬，看向凌风致。却发现她心中的良人，眼睛里甚至没有她的身影。
翠儿浑身的血液也慢慢凉下来。
“来福总管，我，我想换个衣服。”
来福笑眯眯地给翠儿搬了个屏风，出来之后，又是一个衣冠整齐，规规矩矩地侍女了。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翠儿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凌风致的身后。
得了凌业霆的示意之后，来福小心翼翼地把凌风致的房间上下搜索了一遍。
末了，还不忘把所有东西归好位。
凌风致冷笑着看他们忙碌半天，最后才嘲讽一句。
“怎么样，找到了什么宝贝？要是等会爷发现少了什么东西，能不能找大哥要啊？”
来福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行了个礼。
苏小小却趴在凌风致的袖子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这个美少年突然想起来要带她出去玩，不然的话，现在就会被当场抓包了。
她感激地用小脑袋蹭了蹭凌风致的手腕，身上的刺都收得很小心。
凌风致小拇指微微一动，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能不能找你要，给弟弟一个准信嘛。”
凌业霆背着光站着，脸上的表情很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声音还是很平静。
“把你的手伸出来。”
凌风致嬉皮笑脸的，反倒把手背到身后。
“哪怕你是我大哥，也总得讲点道理吧？”
凌业霆静静地盯着他这个弟弟。
室内光线太暗，让他的脸一半都在黑暗当中，表情平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然后凌业霆一手掐住了凌风致的脖子。
常年握着兵器的手，沉稳，有力。一旦抓住猎物，就绝不会放手。
然后慢慢收紧手指，单手将凌风致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我不喜欢把话说两遍。”
“伸手。”
凌风致脸上还是轻浮地笑，脸却慢慢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