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识时务者才能活命,白浔琬自然也不例外,她要活命,她要报仇,所以有些东西,她必须忍住。
床榻上的人分明已经看穿了她,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地要挟,白浔琬如今着实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冷眼看着床榻上的男子,此人大约二十上下,眉眼间皆是肃杀,看来和羽一样,杀过不少人,他的眉毛极为浓密,鼻梁很高,看其脸部的轮廓,根本不像是大楚人。
“你们是谁?”白浔琬压低了声音。
床榻上的男子噗嗤笑了起来,“小娘子不必紧张,若是你救了我,我们立刻就走,绝不给你惹麻烦,但若反之,也莫要怪我们同归于尽了。”
这男子似乎赖上她了!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白浔琬咬牙,闭上眼睛思索了几息,随即收回手中的簪子,直接走到羽的跟前,将他刚戴在脖子上的那片黑色的叶子扯了下来,放自己怀中收好,“两不相欠!”
随即她走到前堂的架子旁,借着月光找疗伤的药。
“我中毒了。”那男人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着。
白浔琬只冷哼一声,“我只能治伤,不会治毒。”
“你会!”羽坚定道。
“我如何会?”
羽指着几子上还未被端走的半碗安神汤,“那日几子上的菜叶粥里,有剧毒,你吃了,没事。”
白浔琬眸子一动,眉头微蹙,方才才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跳了起来,菜叶粥里有毒?
怪不得,白浔琬近日看到林嬷嬷和蕊儿的指甲已经慢慢开始发黑,她还以为是乡间水质导致,没想到竟是中毒!
她细细回想起她吃粥的场景,每每翡翠送来的菜叶粥和馒头,林嬷嬷和蕊儿都是先伺候她吃完之后她们才吃的,只是有时送来的东西实在太少,林嬷嬷便想了个法子,去外头挖了些野菜,等有了银两了,她们便也没在捧那些东西了。
好在,她们没有吃太多!
原来她早该被弄死了,好在她命大!
“我也没吃多少。”白浔琬试图掩盖自己百毒不侵的事实。
但那男子显然不信,“不管如何,如今也只有你能救我。”
白浔琬冷哼一声,将手中疗伤的药物往几子上一放,“信不信由你,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尽管躺在那儿!”
羽见状,直接上前将那男子扶了过来,白浔琬也瞬即点了灯。
昏暗的灯光之下,白浔琬这才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此人的眸子悠悠地,泛着些许的绿光,鼻梁极为高挺,眉骨突出,这使得他的眼光十分深邃。
她压低声音,“你是胡人?”
那人噗嗤笑了起来,“小小闺中娘子,还挺有见识,任何人见我都会问这样的问题,可惜,某令你失望了。”
此人身着一身深蓝色交领窄袖袍服,从面料和材质上看,均是上品,显然此人的身份尊贵的很,如今竟被人下毒,那定然背后有一股子狠辣的势力。
他的衣袖已经被刮破,鲜血虽说止住了些,但还有些往外冒,烛光之下能看到,那些是黑色的血。
白浔琬拿起金疮药直接洒在了那人的伤口上,那人一个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随后苦笑道,“没用的。”
“既然没用,为何要我救?”白浔琬将金疮药放了回去。
那人见状,朝羽使了个眼色,羽直接将她控制住,掏出那把从阿西手中夺来的匕首,在她的指尖一划,而那人则是瞬间倒掉了几子上的那半碗安神汤,接在了她的指尖之下。
鲜红的血顺着指尖落在了那个空碗里,白浔琬想要动,却被羽死死的扣住。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白浔琬瞪着双目问道。
眨眼间,小半碗血已经接够,那人这才放了她。
却见那人端起那半碗血,丝毫不曾顾虑地一饮而尽,仿佛那只是充满甜腥味的茶水一般。
白浔琬后退一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放下碗,嘴角一抹邪魅的笑,“自然是好人。”
喝完血后,那人的精神似乎恢复了很多,他随手将几子旁白浔琬还未来得及绣的天罗蚕丝布扯了一块,随便冲着他那手臂上包扎了一番。
随后他丢下了一枚金子,“多谢。”
屋子大开,那人大步流星地朝院子外走去,羽也跟了上去,屋子里只留下白浔琬和地上躺着的阿西。
如今流年不利,而平阳县又属海边,海那头有海盗,而山这头却是有流寇,京都朝廷有派军队来镇压,但却是一丝成效也无。
而此二人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想来定然是这几方势力中的其中一方。白浔琬蹙眉,看来这里的局势已经相当不稳了。
白章在京郊有很多庄子,而他却偏偏将她放到这么一个庄子,都不需要多管,她便会死在那些随时会暴乱的流民手下。
宣德十四年元月,海盗上岸,流寇突袭,平阳县兵力不支,好在郡守调兵前来护卫,这才转危为安。
如今想来,前世的她能活下来,着实是命大。
而今生,她再也不会坐以待毙了。
翌日一早,主院的主房内,胡氏才从床榻上醒来,一个侍婢慌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夫人,别院有人来报,说是七娘昨晚遇到了刺客。”
胡氏双眼一眯,诧异中带着欣喜,“死了吗?”
“没有。”那侍婢道,“抓住凶手了。”
胡氏眼中满是失望,“既然抓住凶手了,让庄头派人处置了便是,来寻我作甚?”
“那刺客并非别人,是阿西。”
胡氏一听,怒气直冲脸上,随手打翻了一旁的净盆,“混账东西!”
而别院中,日头东升,院中却站着几个侍婢,她们皆是面面相觑却不敢作声。
院中央绑着一个人,此人便是昨晚袭击白浔琬的阿西,阿西只是被羽打晕了,这也正好让白浔琬发落。
白浔琬跽坐在廊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水,蕊儿从井中捞起一桶凉水,直直地浇在了阿西的头上,使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蕊儿拿起阿西昨晚拿着的匕首指着她,那匕首上还印着白浔琬的血迹,“说,是谁指使你的?”
阿西瞥了一眼蕊儿,紧闭双唇,一句不说。
白浔琬见她如此,只是觉得好笑,昨晚说得那般清楚,怎地今日竟是变成了哑巴,“不急。”白浔琬朝蕊儿道,“咱们来梳理梳理她的来历。”
白浔琬随即起身,款款走到阿西的面前,弯下腰来,“你本是奴隶场中一个最蠢笨的小丫头,一日你主子便去奴隶场中买奴隶却偏偏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