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惊,眼看元宸提起衣袖一副要拒绝的样子,忙不迭的又接了一句:“宸王殿下不必担心,老婆子年老自是及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绪,但是清染则是不同。现下将军府内,百花开的正盛,宸王殿下若是不嫌弃老身这就差人去唤清染同您一齐观赏。”
可元宸提起衣袖的手却并未停顿,直直的行了一礼,清浅的笑带着一抹在他唇边漾开,如春风化雨,让人失了心魂。
可若是细细看去,定会发现他分明还带着点点得逞,只听他朗声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沈清染被老夫人叫来的时候心下还有些奇怪,怎这一早便有贵客登门。见了厅中的元宸这才了然。
她手心一紧,脸上努力堆起笑容,明知故问的低垂着头道:“不知祖母叫女儿来所为何事?”
“清染啊,快过来。”老夫人看向两人的眼神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这样的笑意竟还带着隐隐的暧昧,只听老夫人道:“殿下初来乍到,对我们将军府不甚熟悉,你陪殿下逛逛。”
说着,老夫人就拉着宸王殿下的手,放到了沈清染的手上。
沈清染笑得眉眼弯弯,手下暗暗使力想抽出来,奈何老夫人手劲太大,她和宸王殿下的手都被桎梏着,被强行按到了一起。
沈清染一抖,元宸倒是泰然自若,没有一点不自在,见沈清染看过来,还对她浅浅一笑。
老夫人看到两人如此“情意相通”,显然是十分满意,随后自己寻了个由头便借机走开了。
沈清染印下了老夫人的差事,便只能硬着头皮领着元宸去闲逛。
不得不承认,吕梅还是有几分眼光在的。这将军府的花园被她打理得甚好,假山池水,石桥白阶,样样不少,却又不显杂乱。游廊画壁,飞檐楼角,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可见其心思,再加上这花园之中彩蝶纷飞,杨柳堆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盛夏美景。
只可惜,这般景色,苑中唯二的两人却都是无心欣赏。
沈清染和元宸一路行来,一路沉默。沈清染本以为有了昨日的事,元宸定是再不会私下赖寻自己,可是没想到他竟还是来了,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作想,这样的男人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染儿”元宸率先打破这片静默,声音好听得让人如沐春风:“我看你面色不佳,眉尖似有愁思,是否在为如何保护将军府而困扰?”
沈清染蓦然抬头,直直看着元宸,道:“宸王殿下何出此言?”
元宸气定神闲地开了口:“昨夜吕小姐于宫中献舞,你本有机会嫁与心上之人。”说道‘心上之人’几字,元宸微顿,面色并不十分好看。
他停了半晌才又继续道:“但你当场拒绝,想必已经意识到嫁给秦方贤的后果,后来你又屡次相拒我的心思,很明显是怕自己牵连了将军府,亦或者说你怕自己牵连到自己珍视之人。”
“所以我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一个法子,便是许你一个承诺,即便是深陷党羽之争,我也定会护将军府周全,当然,我也定会护住自己。”
沈清染停下脚步,望向元宸,这个男人何其可怕,竟将自己的心思看的这样通透,便说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
她定定的望着元宸,道:“那清染斗胆请问宸王殿下,可有法子护得我将军府周全?又如何能护得你自己周全?”
无论是将军府还是他,与她而言,都很重要。
果然,她是担心着自己的。元宸如此作想,笑容更深。他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不疾不徐。
“现如今,朝廷之中,虽是元昊为帝,但是日后相争相夺的还当属我和秦方贤,秦方贤心机深沉,为元昊做事,但他为人过于狠辣,喜拉党结派,而元昊最忌讳的就是私结营党。”元宸不遮不掩,说的很是干脆利落。
这短短的一句话便已经将局势分析的异常清楚,同时也指出了将秦方贤一击毙命的关键。
“我本无意于争储,可是元昊筹谋多年终于登上帝位,自然不放心留有我这样一个祸患,所以他才想拉拢最有名望、也最有可能帮他稳固皇位的人——也就是沈大将军和秦方贤。而秦方贤又一向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一旦你助他登基成功,他必过河拆桥,到时候,你们恐怕会落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沈清染身子一震,惊异于对方看得如此透彻,也哀叹自己从前那般愚不可及。想起自己前世种种,心中哀戚,明明如此简单明显的陷阱,明明众人都能看得穿,却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还飞蛾扑火一般上赶着把将军府推入深渊?
她压下心中悲凉,正色道:“那么,宸王殿下能否化解此局呢?”
元宸悠然一笑,眉眼间俱是一股从容不迫的闲适,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有丝毫失态:“自然能,这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嫁给我。我说的是你真真切切的嫁给我,而不是为了权宜之计的无奈之举。”
沈清染心口一噎,看着对方风轻云淡的脸,却是一阵皱眉。
“多谢殿下美意,不过清染昨日已经同您说的很是清楚,”沈清染面上依旧礼貌,却是直截了当地拒绝,她眸光微动,忆起了前世。上一世,他因着自己嫁给秦方贤而隐遁山林,这一世如果自己嫁给他,只怕是会给他引来更大的祸端。
元宸眼底一丝遗憾飞快掠过,原本清澈温润的眸子笑意褪尽,沉默半晌,突然道:“清染,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呢?”
沈清染抬头看向元宸,这一眼,便看进一双澄澈干净毫无杂质的眸子,一双隐隐带有痛意的眸子。
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无尽情愫,无声流露。
“明明我们都已经找到了彼此,不是吗?狼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一年桃花灼灼,动心的绝不止我一人,否则你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等了四年?”元宸的声音有一些沙哑,纵使昨日她已经将话说的那样决绝,可是他仍是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