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她大可不必再问,上一世的惨死已然叫她心知肚明。所有的酸涩一齐涌上心头,拼命将眼泪逼回眼眶。
“你可还记得你来将军府求亲那一日吗?”沈清染眉梢微动,声音和着晚风透着丝丝凉意。
秦方贤不语,只点了点头。正是从那一天开始,沈清染像是转了性子,像是脱胎换骨,所以他怎么也不会忘。
沈清染冷冷的笑了两声,红着眼眶道:“那一日你来沈府提亲,你只能许我平妻之位,为了将军府的颜面我不得不拒了你。后来我想同你解释一二,所以一路跟你到了湖心亭。可是不想却见到你同她拥在一起,还口口声声说是要将正妻之位留给她。”
沈清染质问的看着秦方贤,一双眼睛放也不放。她指着吕嫣儿,指尖轻轻颤着,可见十分愤怒。只是沈清染心底却是暗笑,这场戏既然已经开了锣,那只有丑角又怎么行?
吕嫣儿又是一震,她震惊又惶恐的看着沈清染,下意识的摇着头,只是嘴巴却像是缝在了一起,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闻声一呼,原来这秦方贤同吕嫣儿竟果有私情!众人不觉高看了一眼皇贵太妃,方才她苛责吕嫣儿之时,众人只当她太过跋扈,不想她竟看的这般独到。
同时,众人看向吕嫣儿的神情也随之一变,本以为她是念着姐妹之情才宁愿冲撞了宸王,也要劝沈清染嫁与秦方贤,原来竟是因为自己想要嫁进国公府。
“真是不要脸!我拿你当妹妹,你却想要当我相公的女人!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还要抢人家的姻缘!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不是仗着自己那一张好皮相!否则这样的身份如何登堂入室!”
这吕嫣儿平日里顶着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可谓是风头无两,所到之处一众男子皆为之癫狂痴迷。所以即便是她平日里是个温和恬静的性子,也仍是有许多世家小姐不喜。
平日里她安分守己,又受人追捧,便也就忍下了。可是今日既得了这样的好机会,哪有不踩上两脚的道理?
小姐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十分畅快,公子书生们左一个惜也右一个怜也叹的亦是十分连贯。
所以在这一众哀叹之中,蓝衣少年那一声满是不屑的轻嗤便就当即显得十分突出。
只听他道:“那也是从前了!如今这“第一美人”的名头怕是也要变上一变了!”
蓝衣少年声音清脆,双眼明亮,尽显恣意不羁。少年声音不大,像是刻意压低了些,可是到底还是叫周围的人听进了去。
包兰心瞧他一眼,因着两人方才的插曲,她本是存了心的想要挤兑他两句,可是他这话说的自己却也是赞同的。
再看那两位贵戚始终恭敬拘谨着,像是十分惧怕这少年,包兰心心头犯疑,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这两位贵戚都这般胆战心惊。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晓为何你只肯许我平妻之位?为何像你这般朗然之人竟也默许了陪嫁的存在。”
沈清染挤出几滴清泪,莹莹挂在脸上。她低垂着眼,可是元宸仍是可以察觉出她那掩在一片长睫下的无尽讥讽。
她顿了一顿,凄然道:“你拥她入怀之时可曾顾念过对我的情分?若是你对我有情分又怎会拥她入怀?”
沈清染字字诛心,让人听了心头猛地一战,像是一月的寒风骤然吹过,泛起一阵苍凉的白气。
“人人皆道我变了,哀莫大于心死,眼见那般情景我又如何能像从前一般待你?我又如何能像从前一般待她?”沈清染声音大了些,哽咽着继续道。
吕嫣儿又慌又乱,她的声名断不能如此毁了,她急切着哭求道:“姐姐,你……”
“姐姐?”沈清染嗤笑着将吕嫣儿的话打断,悲痛道:“你可知若非是我还念着你这一句姐姐,那一日我的长剑便已经穿过了你的胸膛!”
沈清染双目猩红,周身散射出巨大的杀气。她的眼神阴冷至极,像是从地域爬上来的厉鬼,这样的气势让吕嫣儿只觉脖子一紧,像是有一只大手正死死地摁住自己喉管,让她无法呼吸。
不过只是一瞬之间,沈清染便将这巨大的杀伐之气悉数敛去,反而痛心疾首道:“我一心想着你,唯恐你去国公府做了陪嫁受了委屈,想要为你谋划一门好亲事。甚至还为了你低声下气的去求旁人,求旁人放了你允许你自行婚配,可你呢?如今想来真是讽刺,只怕你当日应是怨恨着我的吧,怨恨着我多管闲事?!”
沈清染一边说一边垂下泪,眼泪将双颊上点染好的胭脂晕散,双颊也就此更加红的厉害,更像是气急了涨红了脸。
吕嫣儿摇着头,“不,不……姐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
吕嫣儿伸出手抓住沈清染鲜红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怎么也不肯松手。沈清染毫不留情的骤然转身,鲜红的裙摆在空中打了一个好看的旋儿,也自然而然的从吕嫣儿手中挣脱开来。
吕嫣儿双手被迫一松,身子也随之一倾,整个人不可控制的向前跌去。沈清染却看也不看,只高昂着颈子,冷声道:“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不是我看到的那样?解释你们二人没有私情?”
沈清染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吕嫣儿是决计也抵赖不了的了。她这才惊觉沈清染已经将自己逼上了一处绝境,一处她想要解释,却如何解释仍旧逃不脱“苍白”二字的绝境。今日这一场盛宴,她本想算计沈清染,可最终却将自己算计了进去。
沈清染轻舒出一口气,似笑非笑,“瞧啊,你们二人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上前一步,望着秦方贤,声音很淡,“秦世子,我本不想将话说的这样明白,可是话赶话就说到了这。这桩婚事不成怨不得宸王殿下,也怨不得我,要怨便只怨你一心二用,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我之间婚盟作罢,就此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