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日那件事上,老夫人可以瞧得出,沈清染心里是有自己这个祖母的。人老了总是想要享一享天伦之乐,她自然也不例外。
说起这个二叔,虽也是将军府的血亲,但因着一早便搬到了远在苏,州的别院,所以沈清染却未曾见过。她只知道,大房同二房除了这样的礼尚往来,并不亲厚,也正是因此上一世沈家满门抄斩之时二房也未曾受到牵连。
沈清染顺从的往口中放入一粒糖,甜甜笑道:“祖母,这糖真甜。”
沈清染盈盈浅笑,两汪梨涡浅浅,像是浸染了桂花的甜腻气息,让人不忍移目。老夫人双眼一亮,从前她总觉着沈清染愚钝不堪惹人耻笑,沈元菁虽是娇俏却又过于浮躁,唯一登得上台面的便是德才兼备的吕嫣儿。
老实讲,她私心一直想着让吕嫣儿以将军府的名义嫁出去,这样将军府的颜面便也可以保住三分,如今见了脱胎换骨的沈清染,也许这个想法也就可以彻底抛掉了!
而一旁的吕嫣儿看到沈清染同老夫人这般融洽的模样,头便垂的越发低了。果然,这个大姐果然是变了!老夫人也变了!从前这个大姐可是从不肯吃甜食的,从前的老夫人也从不肯这般心平气和的同她说着话。
老夫人正是欢喜,忽闻一阵嘈杂之音,紧接着便见到一个小丫鬟一步三喘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显然急切的很。
刘嬷嬷心知老夫人最是不喜这等慌张不知体面的丫头,便板着脸出声斥责道:“这是怎么了?瞧这慌张失身的样子,冲撞了一众主子可怎么好!”
这丫鬟连忙低下头解释道:“老夫人容禀……春夏并非……并非有意冒犯,是方才宫里来了人,拿了帖子来,说是要紧的事耽误不得,奴婢想着自是宫里的事那定然是大事,这才……”
闻言,老夫人微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罢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知道你不是个毛躁的丫头。那帖子呢?”
“在……在这呢!”春夏一边说一边将烫金的大红帖子拿了出来,又恭恭敬敬的递到老夫人的手上。
“正是了!”老夫人大约扫了一眼,随即便冲着沈清染几人笑道:“便说呢!是花朝节到了,宫里下了帖子让咱们去凑凑热闹!”
“花朝节?那不正是明日?”沈元菁双眼一亮连忙问道。
“是了!正是了!”老夫人点头道。
花朝节!宫宴!
沈清染手一抖,眸中顿时迸出狠厉,转瞬即逝。
她分明记得便是在这一次的花朝节上,皇上为她与秦方贤赐了婚。也正是这次宫宴,让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大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吕嫣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清染下意识的顺声看去。
只是她这冷眼一睨,双眸中的惊天恨意尚且来不及收回,吕嫣儿当即一愣,这样深沉又可怕的眼神真的是来自她的大姐吗?
“不妨事,许是夜来风凉,侵了寒气,好好养一养便也无事了。”只一瞬间,沈清染便又低下了头,让吕嫣儿一阵恍惚,只以为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沈清染本不想接吕嫣儿这话,但是想着若是躲了这宫宴也许便也能一道躲了这赐婚,这样她便再也不用同秦方贤有任何交集。
不料,老夫人却一边点着头一边起了身,刘嬷嬷见状连忙躬身去扶,老夫人搭着刘嬷嬷的手笑着继续道:“今年适逢圣上登基,太后着意设宴将一众亲贵都请了过来,咱们便都一起去吧!”
老夫人说这话时分明瞧着沈清染,沈清染却也是一惊,要知道她早已经不参加这种世家小姐王孙贵族间的宴会了,一来是怕听到那些穿心掠肺的窃窃私语,一来也是为了讨个清静。当然,即便是她不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见沈清染面色犹疑,老夫人便又道:“清染啊,从前你不愿去,可这一次却是不同,这可是太后亲自发来的帖子,君臣有别不得不去啊!”
沈清染亦知此事关系重大再推脱不得,遂乖巧应道:“是,祖母。”
对于这次宫宴沈清染并不在意,可是老夫人却显然在意的很。单单是一应罗裙便拆人送了十几件,头面首饰更是亲自择了当季最好的通通送进了清渊小榭,沈清染清楚的很老夫人是觉着从前自己的声明太过狼藉,盼着自己能在宫宴上为将军府得回些脸面。
“今日宫宴盛大,又有皇上和太后亲临,小姐莫不如穿的隆重些,如此既合了老夫人的意,也免得落人口实。”清尘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件上好的彩蝶金纹织花裙,只见那艳红的衣裙在阳光下泛着点点辉光,充斥着莹润的光泽,足以见得这料子是顶好的。
“不过是次宫宴罢了,树大招风,我本就不讨喜,又何必出这样的风头。”沈清染伸手摸了摸,眼中虽有惊艳但还是摇了头。
清尘本想着让小姐艳压群芳,借此扬眉吐气,但小姐却显然不愿如此。不过她倒也不失落,毕竟衣裳再怎样华丽好看也不过是外物罢了,真正比的还是穿着衣裳的人!
夜幕降临,将军府门口,三辆马车一字排开……
入了宫门,各色马车已然停了个遍。
“此次宫宴不必从前那些贵女小聚,你们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下了马车后,老夫人寻了时机不动声色的嘱咐道。
“祖母放心,从前这样的宴会也是赴过的,孙女儿定不会丢了将军府的脸面。”沈元菁欢快答道,她一边说着一边挑衅的望了一眼沈清染。在她眼中,像沈清染这般从未参加过宴会的人才有可能给将军府抹黑。
沈元菁此话一出老夫人才恍然大悟,因着时间仓促,她竟只记得给沈清染准备些头面衣裙,竟是忘了教导她入宫时的礼仪,若是待会子除了什么差错便是御前失仪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