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贤不由得一怔,他隐约觉着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沈清染似乎有些不同了,只是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却又说不出来。
秦方贤打量着沈清染时,沈清染也正紧紧的望着他。
沈清染眼睁睁看着秦方贤,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从容优雅地向自己走来。自她重生那一日起,这是她第二次见秦方贤,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当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眼前时,她还是不由得呼吸一窒。
沈清染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她的脑海中被一片腥红填满,撕心裂肺的痛意让她双唇轻颤,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沈清染如此神情,秦方贤眼中的惊艳终于一点一点的消散。沈清染的错愕隐忍被秦方贤当做呆滞迷恋,他认定自己方才不过是看花了眼,这才是真正的沈清染,怯懦如斯,蠢笨如斯死。
纵使她如今略微平头正脸了些,那也不过是个花瓶罢了。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竟还妄想同自己一起站在那最高的位置,这是决计不可能的!
秦方贤敛去眼中的异样,对着沈清染柔声说道:“清染妹妹,侍卫说你回了府,本王便当即赶了回来,你可有受了什么伤?那些贼人可有为难于你?”
秦方贤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的凝望着沈清染,他的语气轻柔至极。是啊,他一直待自己这般温柔,她以为他是这世间最温柔的男子,直到他亲口说出那样残忍的话,直到他亲手废了自己的一双手足。
若是从前的沈清染见了秦方贤这般待自己,定然是要感动的痛哭流涕吧。只可惜如今的沈清染已经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沈清染!
沈清染躬下身子,淡淡道:“多谢殿下为臣女忧心,臣女不胜感激,特此谢过殿下。”
沈清染的话里有恭敬,有谦卑,更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秦方贤不由得眉头微皱,“殿下”“臣女”沈清染何时这般称呼过自己?
沈清染静静地站着,态度恭顺至极。她的皮肤很白,一双眼清澈如水,只是却比从前多了些通透和清冷。更可怕的是她的眼中再无半点眷恋与倾慕,任他看穿她的一双眼,都再也搜寻不到分毫。
秦方贤越发觉得陌生,眼前的沈清染对自己的态度那样坦然,坦然的竟像是恨意一般让人坐立难安。
此刻,将军府的后花园内。
树木生长的格外苍翠茂密,夏日的绿,在天地间挥毫泼墨,便是池塘也是一片碧色。仔细望去,荷花绽放着清丽的笑靥开的正艳,花瓣层层叠叠,枝杆隽秀。整个花园皆是一片生机,一花一草都尽兴的展示着夏的风情。让身处于这样一片绿意庇护中的人格外神清气爽,惬意清凉。
只是这样的人中却不包含沈元菁。
沈元菁慵懒懒的坐在凉亭一角,她轻垂着眼皮,身后的丫头一下一下的摇着羽扇,身前的方桌上摆满了各色茶点,本应是说不出的惬意和畅快,可是若细细瞧去,便能看出现下她眉心正攒着浓重的愁绪。
一阵香风扑鼻,随后便有轻柔女声,“见过二姐姐……”
吕嫣儿半敛着一双水眸,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合眼假寐的沈元菁。她的声音低回婉转,像是黄鹂一般悦耳好听。可是这样的声音听到沈元菁的耳朵里便当即变得尖利刺耳,她便是不睁眼也知道来人正是她的好表妹——吕嫣儿。
沈元菁一向不喜吕嫣儿,所以即便明知她现下站在自己面前,她却仍旧是同先前一般,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半晌过后,沈元菁才将眼睛眯了眯,暗自瞧了一眼吕嫣儿。见她仍旧站的笔直,面上也仍旧是一副谦卑至极的样子,心下更是得意。
到底是个出身卑贱的,在怎样貌若天仙又如何?还不是得看着自己的眼色!
这般想着,沈元菁便也舒坦了许多。她清了清嗓子,信手一挥,慵懒道:“既来了便坐吧!”
吕嫣儿如蒙大赦一般,连连感激道:“多谢二姐姐!”
“怎么?今个儿竟没跟在沈清染身后溜须拍马吗?反倒来了我这里?你需得知道我可不比那沈清染,任你舌绽莲花,我也是一样的厌烦于你!”
吕嫣儿神色不变,想来依然是习惯了沈元菁的冷嘲热讽。她仍旧保持着一贯轻柔的浅笑回答道:“原本确然是想去看大姐姐的,只是听闻府中的丫头说世子殿下前拉来探望大姐姐,嫣儿自然是不敢打扰的,所以便折了回来。”
“哈!这有什么,若是细细算来,那秦世子分明也是你日后的夫君,你一同说上两句话也不打紧,怎么?你怕那母老虎吃了你不成?”
沈元菁又是一笑,清脆如银铃,却没来由的尖利刺耳。她从婢女手上夺了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为自己摇着,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与讥讽。
吕嫣儿将姿态摆的更低,温声道:“大姐姐身份尊贵,嫣儿自然是比不了的。”她越说声音越低,到了最后几乎是将这句话吞到了喉咙里。她微微叹过一口气,好像有那么几分不甘,见她如此神态沈元菁也就更是愿意瞧她几分。
“不论是宸王殿下还是秦世子都是好的,大姐姐的身份总是配的,那么我……”吕嫣儿声音软糯,夹杂在这样的暑气中几乎要化成一阵热气,沈元菁听得并不用心,只是唯有“元宸”二字叫她不得不用心。
“嘭”沈元菁将手中团扇猛然磕在桌上,镶边的玉石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四分五裂,她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你是发昏了吗?凭她沈清染是个什么东西,也想进宸王府的大门!宸王不过是顺手救了她,她便以为自己能嫁进宸王府?!”沈元菁一双美眸瞪得老大,脸色是青红交加的难看。
沈元菁越想越气,一想到元宸今日几番维护沈清染那个贱人又害她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她的胸膛便像是有一团火烧似的,灼的她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