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觉得与清尘阔别的这些时日造就下，她与清尘疏离了不少，以至于她觉得眼前瞧着的就是个陌生人，可这幅容貌分明是她十分熟悉的。
“你先撤下罢。”沈清染先是命令烈先退下，才招手将清尘唤到身侧来：“你怎会被掳到这儿来？”
清尘不曾答复，木讷至极地扭过头去。
“他们可曾对你做什么了？”
沈清染十分不解的叹了口气，这便是她所感受到的那股无端的疏离了，清尘分明一向亲近于她，如今怎么对她的话满不在意？
“我不能带你去。”
清尘兀然有了反应。
她连连摇头否认着沈清染的决议，却始终说不出个缘由来，彼时清尘也会因些事争执不过沈清染而急得脸色通红，却从未有过这般时候。
“清尘。”沈清染的言语出奇平静，她轻按住清尘冰冷的指尖，以温柔柔的声线安抚道：“并非是我不愿你同我一起去，而是你前些日子伤了身子，并非一日两日便可恢复的，我这一去颠簸不说，定是要凶险万分，待你养好了伤，我再命人来接你就是。”
清尘这才点了头，怏怏退下。
“师父可记得她醒了几日，始终是如此么？”
“你走的当晚她便醒了，瞧着没什么精神，终日一言不发，我想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愿打扰她安生，便始终未逼过她什么。倒是你今日回来了，她才说上这么两句。”
沈清染若有所思的合眸琢磨着难以言喻的微妙差异，渐渐也睡了去，隔日便要启程赴东都，并未合眼太久。
调动京中兵士并非难事，一来二去至多耽搁上三日，然而沈清染还未至京中，便又一次被人拦了下来。
算上有人阻拦这一日，沈清染整整耽搁了五日。
旁的不说，至少行踪被人暴露了这一事，她是确信了十成十。
一路风声流言不断，民心早倒向了北荒那一支，沈清染心中愈发紧张，是半日也不敢耽搁，率着一万兵士便直赴东都。
“元宸！”她在城墙之上瞧见了元宸的身影，当即便快马疾驰奔去，哪还听得见流言蜚语。
此时夜光扑朔，城墙也寂清如昨。
元宸似乎并不诧异她此时赶来，只温柔一笑，嗔怪道：“分明约好不再这般冒冒失失，如今怎是你先毁了约？”
沈清染随手将缰绳束在城墙下，快步奔上层层青砖，一个猛子扎到元宸怀里，轻笑道：“当然是因为我担心你啊！”
“瞧见城外驻扎的营帐了么？”
元宸指点给沈清染去瞧：“本王率兵赶来时，便与他们交了手，若是单独行刺，他们确是一当十的好手，但若是在沙场之上，他们很吃亏。这几日他们始终驻扎在城外不肯退去，应当是为了拖延时日。”
“不错。”沈清染极为认可元宸的看法：“我一心急于赶来见你，未来得及见上父亲一面，询问京中局势如何，不过父亲他们应当是以为你被困于此，不敢妄作打算…….我明日托人将信送回京中便是。”
夜星扑朔，银河皎洁。
沈清染拢了拢衣衫，又忍不住为元宸重新系好松垮的披风，柔声道：“我来时听了不少传闻，都说此时元国境内民不聊生，都要归功于陛下治国不利，甚至生出几场暴乱，可明眼人都瞧得出，分明是有人从中刻意挑拨。”
“于不愿听信这些的人，解释自然也是无用的。”
元宸苦笑道：“本王率兵夺回了东都，染儿可知城下那些百姓，是如何骂本王，如何骂随本王而来的将士们的？”
沈清染摇摇头，她并未听过，却能凭借路上见闻猜测出一二。定是万分伤人，又有千百愚昧。
“这一战大捷，军中却失了不少良才，有人宽慰本候，说身为将士，死在战场之上也是有所归属，算不得枉死。”
元宸冷嗤一声。
“可本王率兵入城，满城百姓却尽数奚落朝廷夺了前朝权势，又尽显何为无能昏庸，他们只恨本王赶走了他们所拥戴的北荒大军，将好不容易重归旧朝的东都，再一次夺回了手中，真是不知廉耻。”
沈清染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听了这话，任谁都要心凉上大半截儿，将领在外出生入死，他身后所守护的城池却将他驱逐在外，甚至将他当作了侵略者，该到哪一处说理去？
若真让那些守城的将士听了去，怕是满腔热血未凉，心先凉通透了。
“我会帮你的。”沈清染幽幽望着元宸黯淡的眼光，月光清淡，她瞧不清那人脸色，却愿将真心相赠：“只查这些东西，难不倒我的。”
元宸的指尖触上她的额角轻柔厮磨，却只轻笑道：“好。”
东都距京城极近，却远不比岭北繁华，饶是闹市，也只如小城镇似的，熙熙攘攘，瞧着都是彼此熟悉的人。
沈清染换了素衣于大街踱步慢行，耳旁无非还是那些****不作为，使得民不聊生的闲言碎语。
有人敢说，更有人敢信。
沈清染随手拾了几枚新鲜的果子，将崭新的铜板递到了妇人手中，盈盈笑道：“夫人近些日子的生意应当不错吧？”
小城镇中人似乎总有些朴实的本性，那妇人见沈清染与她攀谈，也是毫不避讳：“哪还能不错？听说城外面打起来好些日子了，早前那些老主顾现在家门都不敢出，有的直接逃到了城外头去，现在都不敢回来了！也就是得过且过，卖多少是多少，糊口罢了。”
“这打起仗来，苦的便是百姓了，当官的哪知道平民百姓活着不容易。”
沈清染笑笑，佯作与她想法近似，相谈融洽。
“可不是？嗐，其实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也不指望当官的能多护着咱们，毕竟……咱们这人微言轻的，谁能瞧见咱们的死活呢？可好死不死的，外面都打起来了，城里那一群没良心的狗官还要加收税钱，真是良心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