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压压的天际下,似连垂落的雪花都是漆黑色,周遭围了一众玄衣死士,虽不过堪堪几十人,但较之沈清染与元宸周身护持剑着的几名死士,实在不容小觑。
沈清染在元宸肩侧避着风雪,持剑相向的玄衣死士大多对元宸有几分忌惮,以至于此时始终无人出手,成了僵局。
风雪中无端拂来一阵腥涩血味,四周因霜雪而雾蒙蒙的,沈清染只能依稀瞧得清四周昏暗,身侧人是元宸。
怀中抱着的暖炉被她掷落在地,一脚踢了出去。
元宸也因人不安分的动作侧身瞥了眼,为人滚动的暖炉助了个力,一溜烟儿地滚到了玄衣人堆里。
“你倒狡猾。”
得人一声“称赞”,沈清染满意的轻勾起唇角,等待那刻着莲花的铜铁暖炉在风雪中拉开帷幕。而暖炉所带来的成果,远比沈清染初时所预计的要有趣巧妙的多。
那早已冷却了的暖炉坠落在地时,便沾了一身的积雪,又是在地上似无头苍蝇的滚了几圈,赫然是个辨不清原貌的雪团,玄衣死士只因忌惮元宸,委实不敢掉以轻心,这便不经心的乱出了一跳小路。
浩浩荡荡的阵势,也于顷刻间乱作了一团草絮。
待一众死士战战兢兢地试探出那学团子不过是裹了一身雪的暖炉时,已有几人殒命于元宸手中,悄无声息,只瞪着双溜圆的眼来诉此时诧异,染红了霜白雪地。
周遭近侍相护确是力不从心,一人便是生出三头六臂,也难招架乌泱而上的七八人,何况这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恨不得拿性命来垫路。
可破这僵局,又有何难?
“地方是个好地方,奈何难掩人耳目。”
沈清染咕哝着闲话,又四下张望几眼,瞧不清远处,却瞧得清白夜中所点燃的炬火。
远处围击的死士也是接连倒在了雪地中,一滩血几乎要流至了沈清染脚边,她微微拢眉,向元宸抱怨:“如今可是真成了血地。”
元宸只一声轻笑,随手拿帕子抹去剑上血污。
“今日之事,多谢云世子出手搭救。”
云逸尘满不在乎地掸了掸肩上风雪,又十分难以相信的定眼瞧了半晌手下亲信所寻出的几车粮草,鄙薄道:“本世子一想便知没什么好事,算计不过你们!这秦家人也真是小气,偌大一个山洞,竟只藏了这么点东西,险些折了几员良将,才换了这么几车粮草,实在不值当。”
他又覆手在落了积雪的粮草车上挑拣了会,冷嗤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去喂本世子的马,它都未必情愿,何况是喂人?便还依照原本说好的来吧,你们两个欠本世子一个人情,本世子只当今日是仗义出手相助。”
话虽如此,云逸尘前脚才将几车粮草贬低的一文不值,紧接着,又支使着几员云国亲信将粮草车推下山去,楞是连半颗谷子都不肯落下。
沈清染忍不住打趣上一句:“是么?我怎记得当日与包小姐闲谈时,云世子还答应的好生热络,连自己此时留在京中是为了做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今日,又变得如此世故了?”
云逸尘早便到了可以归至云国的时限,他留在元国,是因他也或多或少藏着些野心,但因势单力薄,云逸尘仅是露了个小苗头。
归根结底,他与秦方贤还算得上是“志向相同”。
云逸尘脸色骤阴,与天边落着风雪的乌云似的,不见年少意气,独有满腹狡黠,阔别数月,连他都有了极大的变化。
然而脸色的阴沉并未持续太久,云逸尘嘴角抽了抽,自是万般无奈:“本世子倒不想管这些劳什子的事,可也得能不管才成!”
沈清染的嘴角勾起一抹使坏的心思,她悄悄扯了扯元宸的袖角,故作高深的问道:“要当爹的男人,都是这般又急又躁还爱翻脸的?那怕是要一齐带上两个孩子了,女人确是不易。”
她一时竟也有些分不清自己这会使了坏想捉弄的,到底是元宸还是云逸尘来着?
“你瞧本王是如此的?”
元宸瞥了浑身生着刺儿的云逸尘一眼。
一同至京中时,风雪恰停。
包兰心只披了件单薄的衣裳,在府门外踱步绕着圈子,见马车停靠,分外惊喜:“这是人接回来了?”
“奴婢也不知呀。”
她身侧守了几个忙前忙后的婢子,又是递送衣物,又是帮捂着暖炉,还有两人专门为她撑着伞,一边一把,后面还落下了两个未追上包兰心的步子的撑伞丫头、掌灯丫头,足见云逸尘将她宝贝的不行,几乎是当作至臻给供奉在了世子府中,却仍旧拘不住包兰心她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沈清染还未下马车,便听了包兰心的动静儿,总如初遇时那般,似秋风萧瑟,又似飒爽红缨,前几日寥寥见了一面,今日仍有几分感怀。
在马车前骑马的云逸尘先是翻身下了马背,瞧见世子府外千百来步的脚印,也是琢磨了个七七八八,嗔怪道:“本世子出手,还有什么是放心不下的?不是都与你说了,在府内等着便是,也不知是多金贵的客人,才值你大半夜的在府外守着?”
“自然是千万重要的!你又不是不知我多久未见到清染姐姐了,我都要被你看的闷死了!”
“知道知道!我知道!”云逸尘被人一吼便露了怯:“姑奶奶,咱先瞧瞧这是什么天,还下着雪呢,有什么事咱们先回府里说成不成?您还记不记得自个儿如今怀了身孕啊,四个月呢!”
“出来都出来了,还怕这些做什么!”包兰心哪像是在乎这些的,自有自的说辞:“我自然是要瞧见了清染姐姐才能回房去休息。”
说不过她的云逸尘早在脉脉笑意中告了饶,转过身便去催促车夫赶紧将马车拴好。
沈清染攥着元宸的袖子,忍笑道:“竟还是要更凶的人,才镇得住云世子这元京霸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