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倒帅绝不是什么好征兆,这些迹象往往预示着种种的不吉利,最起码也该撤兵先退出个几里地来缓和。
这几员副将尚在犹豫不决之时,一道晴雷从天而至,劈断了帐外帅气,雷声响彻让人为之一震。
何副将恐慌地吞了口唾沫,他几时瞧见过如此玄乎的景象。
“要么,要么还是先把兵撤了吧?要说是点子寸,这也未免太寸了些!这要真出了什么岔子,可是不好交差啊!总不能跟老天爷对着干不是?”
退堂鼓在几人心中默契的敲了起来,实在是腿软心慌。
“怕什么!”李副将佯装镇定,又将吴亲王背回虎皮椅上轻靠,清了清嗓子,主持起局面:“不过是被劈了帅旗,就将你们吓成这样,上了战场还了得?”
几人登时无言,只觉羞愧,然而心中仍是动摇至极,猛敲退堂鼓。
李副将见四下静了下来,抬手便支使那侍卫统领:“去查查清楚,放火烧粮草的事到底是哪一路人干的!”
侍卫统领灰溜溜地领命退下,李副将望了眼吴亲王随手撂在桌上的军令,似有些歪心思涌出。
于众人注视下,李副将尴尬的咳了两声,以掩饰拾起军令时的不自然。
“沈渊已经赶回京城,粮草又被人烧了个精光,我们此时撤兵,无非是将形势变的更加不利!何不趁此机会,抢先攻城?要等那长安王也率兵回京了,我们当初不是白想法子将他们调离京城了?要我说——连夜攻城还有些胜算!”
李副将一腔热血诉的慷慨激昂,看着是正在询问其他几位同僚的想法,其实已经大步率先出帐去,调来了手下几位心腹。
待后知后觉出此事不妥的几员副将追出帐时,李副将早以军令为号,统了两万兵士出扎营地,徒留了一万兵来守驻营地。
何副将抱怨道:“糊涂,当真是糊涂!这人哪能胜的过天?”
又有人忤逆道:“沈渊只带了一千精兵回京来守,便足以让人忌惮了,要是此时再不出手,熬到了长安王回京,怕是连抗衡的机会都没有了!”
尚未正儿八经的开战,吴军军心便已乱作一团糟。
帐后粮车的大火,直至后半夜才被扑灭,至于停放的粮草,烧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了些白灰。
沈清染方才还借那火光暖了暖手,如今倒连些火星子都瞧不见了。
周遭静悄悄的,她借着月色望了眼元宸,漠然至极,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般寂清的曼曼长夜。
她刚要开口,便被凭空出现的烈打断了个正着。
他们这些人总如此神出鬼没,沈清染一度怀疑他们有什么不外传的穿墙本事。
“已经调度好了。”烈淡淡地:“已经有人去攻城了。”
元宸点了头,举止间的魄力,让沈清染觉得年少时的倾慕是有理由的。
她代元宸回答:“动兵罢。”
烈应了声是,便又一次隐于夜幕中。
她不知元宸是如何猜测出吴军不仅不会撤军,甚至会于此时选择破釜沉舟的,但至少,这次赌对了。
不出半刻钟,漆黑一片的山崖下又燃起了阵阵火光。
数顶军帐被人拉开,前一瞬还在笙歌作陪的军帐,下一瞬便被鲜血染红。
“将所有事都交给他们来做,当真无碍?”
沈清染想起元宸将领兵攻入吴军阵地所有的琐碎事都交给了手下亲信来做,仍有些隐隐的顾虑。
“谁说的?”元宸眉头轻挑,将人护的更严了几分:“你护着孩子,本王护着你,怎能说是将所有事都交给了旁人?”
沈清染被人逗笑出声,低眸望着山崖下的暗战。
因隔了太远,她也不太能瞧得清楚此时的战况。
只能依稀瞧得出是占了上风,将毫无防备的吴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哀嚎声遍地皆是,燃起的火把燎了大半军帐。
此时能够与之抗争的大抵也就只有六七千人,酣战数个时辰,战事渐渐平息,以首战告捷画出了晨起的开始。
战火所焚烧过的战场散出了一阵难闻的焦枯味道,沈清染拿帕子遮了遮,元宸便千万个舍不得的带着人另寻一处庇身。
两人直接去了吴军帐外,元宸手下的亲信已经开始着手领人清扫战场了。被李将军远调去攻城的两万员将士此时也已至京城开战。
军帐外尚且还称得上干净,伴着晨起朝霞,倒也看得过去。
烈与一众死士忙前忙后的将各军帐都审查了一遭,最后提出了几个还散着酒气的将领,以及昏过去的吴亲王。
沈清染问道:“都在这了?”
烈点了头。
望了眼这几员将领,无一不是被堵着口,凭借他们嘴边挂着的涎水,便能想得到在破口大骂些什么。
沈清染挽着元宸嗤笑一声,又吩咐道:“将他唤醒了再带回去。”
指的自然是昏过去的吴亲王。
烈大抵是不懂这个唤字的,沈清染刚要解释几句,便瞧见烈熟练的卸下吴亲王护身的甲胄,只留一件单衣。
在这寒冬腊月的天,只留一件单衣,与只拿了张纸来蔽体没有区别。
“你教的?”
面对沈请染满是好奇的询问,元宸似是而非的摇了摇头。
烈又找见了另一处帐外所摆着的木桶,装满了水,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片。
正是沈清染有些好奇的时候,烈用臂肘轻而易举的便撞碎了这层冰面,将碎冰与冷水一同泼到了吴亲王的身上,让人咂舌。
沈清染啧啧惊叹两声,忍不住为其鼓掌。
吴亲王还未睁眼,便已经打起了颤,抖个不停,上下牙碰在一起,像在嚼冰。
他眉头紧锁着,朔风凄紧如刀,将他所有露出的皮肉都割的像是流了血一般通红,连被冰水浸湿的单衣都结了薄薄的一层霜。
沈清染瞥了眼自己与元宸肩上的毛领,再多看一眼吴亲王都觉冷的要命,如坠到了冰窖里似的。
元宸又一亲信踩雪来到帐前,昨夜便是他领的兵。
“吴军攻城未果,已经在赶回的路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