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陪嫁的婢子,可如今吕嫣儿连秦方贤都依附不上,又歪打正着的与国公夫人结了冤,日子就已是举足维艰了,何况比吕嫣儿低上一等的婢子?
毕竟陪嫁的婢子到底能有几斤几两,还是要瞧她所陪的那位主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吕嫣儿都快要被人支使着倒茶水了,又何况是她。
这名唤流年的婢子,早前尚且能称上一声吕嫣儿的贴身婢子,如今便只好日夜做着这些端茶倒水的活计。
任人支使,仅能比粗使的婢子能舒坦了些。
吕嫣儿一瞧她便忍不住想要叹气,倒也不是怜她如今落魄可怜,而是一瞧见流年如今过的日子,就如同瞧见了自己日后要过的日子似的,心中岂能舒坦。
她瞧着流云满头大汗奔走于各桌间端茶倒水的模样,不由得为自己也掐了一把汗,直至吕嫣儿心里泛出来了些念想,什么叫“近水楼台”……
忙活了一上午的流年这会瞧见吕嫣儿忽然唤她,心中自然是开心不已,总算能有这么个偷闲的功夫,可将她笑的合不拢嘴。
“主子。”
流年正想在吕嫣儿身旁多磨叽上一会,哪怕是歇歇脚也好,然而吕嫣儿片刻也不敢耽误,俯身在她耳旁将事交代了清楚,便不再与她多言。
吕嫣儿拢共挑了两个陪嫁的婢子,都是在将军府时就能为她做事,且办事十分利落的婢子,称的上一声左膀右臂,故而吕嫣儿对这两人还是十分信任的。
“主子,您这法子是好,只是……如今这也不是什么适宜的时候,总归不像在将军府中,若是落人话柄,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流云细声去劝,却只得了吕嫣儿一个憎恶的白眼,似乎在嫌恶她多言,易被人听出些什么,她怯怯低头,应了声是。
这主仆二人在喧闹的宾客中根本担不起起眼二字,沈清染只瞥了看着像争吵的二人一眼,便又与吕青说起了话来。
“今日这喜宴还真是吵闹的很。”
吕青扶了扶酸疼的额角,她起的早,这几日休息的时间又少的稀罕,如今身边一吵起来,她这脑子里也开始了阵阵的嗡鸣,忍不住想要抱怨几声:“清染,你还坐得住几时?总归这礼是献到了,寻了空当便请辞罢……”
“清染倒是许久未曾赴过这般热闹的家宴了,难免觉得喧闹,还想与您说上一声,吃过茶便走呢。”
沈清染与吕青所想倒是差的不大多,她不喜沉寂,却也不喜这等喧嚣吵闹之时,偏是夏日蝉鸣与雨夜檐边最恰好。
此时大抵是最为合适的,毕竟这时已有人悄然离席,算是坐足了礼节,然吕青与沈清染刚要起身,就见沈元菁周遭婢子脸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
先是沈元菁身旁紧紧攥着她手掌的粉衣婢子开了口:“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呀……可、可不能吓红罗,这怎么,怎么好好的就这样了!”
另一婢子确是吓得不轻,跪在地上连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好学着粉衣婢子的模样紧攥着沈元菁冰冷的手掌,随沈元菁一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在她们眼里,沈元菁方才不过是喝了碗茶,就兀然跌倒在地,险些撞翻了木桌,将一桌子吃食推洒在地。
只是比起不值多少银两的桌子和满桌吃食,两个婢子更担忧沈元菁可是出了什么事,毕竟沈元菁与她肚内婴孩的性命,也与她们的性命挂着钩……
“让开!”
国公夫人从一众拦路的仆从堆中闯出了一条路,眼见沈元菁昏倒在地,脸色惨白,裙边又有嫣红血迹渗出,当即喝问起了两个婢子:“我安顿你们最轻松的差事,你们竟连沈夫人都照顾不好,我留你二人是吃白饭的不成?”
那名唤红罗的婢子要机敏的些,另一婢子还在胆颤噤声之时,她便已磕头向国公夫人讨罚,着实是口舌伶俐:“回夫人,奴婢方才不过是为沈夫人端了盏茶喝,未曾想沈夫人只抿了口那茶,便不省人事了,到底是奴婢做错了事,请夫人责罚奴婢吧!”
“办事都不利索!”
国公夫人未曾料到这婢子认错认的这般快,倒也没什么兴致再与她争执下去,只厉声吩咐道:“还不速将沈夫人扶回房中,再请郎中来瞧上两眼,可有伤到了身子。”
眼见景象未免发生的太快了些,以至于沈清染都未曾留神眼前发生了什么,沈元菁就已被人匆匆抬回房中,而四下皆乱,弥漫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
分明仍有人在闲叙,却如同死寂一般,众人各揣心思,可此时是谁也不敢擅自离席,生怕将自己牵扯到其中。
毕竟如今不明不白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吕嫣儿率先打破了气氛诡谲的僵局,阴阳怪调的关切道:“我记得方才大姐姐也倒了方才那壶茶水,不知大姐姐可有什么事,又有哪处不大爽利?这若是茶中被人下了毒,大姐姐可还真得仔细些……”
随着吕嫣儿如暗示着什么事一般的提醒,落于沈清染身侧的目光也复杂了起来,若是茶中有毒,沈清染却无事,那岂不是……
旁人纷纷猜测着沈清染是不是因与秦方贤无缘,由爱生恨,庶妹又嫁入国公府,恨意渐浓,故而在此时为沈元菁下毒,以解心中执念,好一场姊妹争爱的荒唐戏码!
这等荒唐却世俗的戏码最是那些官僚商贾所好奇的,人人竖起耳朵,都想率先去听听其间有什么值得惹人侧目的传言……
这猜测一经人提出,就在顷刻间成了真,议论迭迭,左右离不开沈清染与秦方贤当初的旧事,着实是传的不大好听。
国公夫人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几乎也要信了这些无风便刮起的传言,如今沈元菁可是被人送回了房中等候郎中,她如何能不信?
沈清染此时是辩驳也不是,噤声也不是,无论哪一种都同心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