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摇摇头,隔着厚厚的医用口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没有多久,妈咪一直在等,宁宁下了飞机后睡了一觉,才刚醒过来,二叔就到了。”
因为身体不好,他每天的睡眠时间要比一般人长出不少,精力也不如正常的同龄小孩充沛。
一连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即使在私人飞机上也有休息的地方,但是因为气压、颠簸等原因,睡眠质量显然不能和地面上相比,正常人都很难睡得踏实,更别提是身体不好、睡眠质量堪忧的小孩了。
所以一下飞机,到了贵宾室里,宁宁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刚好睡了两个多小时。
醒来之后没多久,陆晏沉就到了,时间刚刚好。
所以对于宁宁来说,他丝毫没觉得二叔来得太晚,心里还特别高兴,仿佛只是一觉睡醒过来,就见到了一直对自己很好很温柔的二叔。
这样想着,宁宁依恋的趴在陆晏沉怀里,隔着口罩蹭了蹭他的肩膀,像只许久未见到主人的小狗狗一般,很是亲近。
陆晏沉揉了揉他的头发,眉眼柔和。
自从向以晴带着宁宁去国外治疗之后,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这孩子了。
在宁宁刚出国的那段时间,陆晏沉还经常去国外看望他,包括宁宁在国外的住所、治疗、休养等方面的各种事情,几乎也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然而后来,因为向以晴的某些缘故,陆晏沉渐渐减少了去看望的次数,平时大多数时候,也都只是采用视频通话的方式与宁宁联络。
算起来,距离上一次真正见面的时间,几乎已经快两年了。
甚至就连过年的时候,向以晴会回国与向家人一起过年,偶尔也会在陆家团年。
而宁宁……
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国外的疗养院里。
一寸三分地,连出门都不行。
若雨遇上病情发作,或是室外空气质量不好,他就只能一个人呆在疗养院的无菌病房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可能连外面的景色都看不到。
国外对节日的概念没有国内这么鲜明。
但宁宁毕竟是出生在国内,幼年时候生活在陆家,恐怕也已经习惯了国内的生活方式。
遇上逢年过节的时候,向以晴丢下他自己回国,他一个人在国外,即使身边有佣人、有保镖、还有为数不少的护士和医生,可终究……都不是他的亲人。
陆晏沉有些心疼这个侄儿,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从来不比对丞丞少,有时候甚至还有过之。
而陆少宁本身,也确实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虽然身体病弱,备受病痛折磨,却从来不曾怨天尤人,更不曾仗着长辈的疼爱任性骄纵。
他一直都很乖,也懂事也很早熟。
不管是溺爱他的陆老爷子和老夫人,还是关心他的陆晏沉,他都十分亲近,从来不曾因为距离而疏远。
甚至,因为从小没有父亲的缘故,宁宁对陆晏沉隐隐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名义上是叫他二叔,但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把陆晏沉当成亲生父亲一般看待的……
而陆晏沉对他,也如同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
陆家第五代仅有的两个孩子。
陆少宁和陆少丞。
一个出生就没有父亲,一个出生就没有母亲。
偏偏又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
陆晏沉是陆家第四代嫡系一脉中唯一的成年子孙,也是未来的陆家家主。
陆少丞是他的亲儿子,即使没有母亲,也不影响丞丞在家族里小太子的地位。
但陆少宁就不一样了。
他的父亲早早去世,母亲向以晴又身份尴尬,在陆家的地位全凭陆老爷子和老夫人撑腰,连一个实际的名分都没有。
严格算起来,向以晴都不能算是陆家的儿媳妇。
而陆少宁……
说难听点也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而已。
他的亲生父母,还没来得及结婚就阴阳两隔。
陆家虽然承认他的身份,也在努力的庇护这个孩子,可是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这样的庇护……终究是不能与亲生父母相比的。
同样是父母不全,同样是陆家平辈的孩子。
陆少宁和丞丞的情况却是不同的。
丞丞虽然没有母亲,但父亲的身份却摆在那里。
即使只有陆晏沉一个人,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长大。没有敢因为丞丞没有母亲而小看他。
在这种情况下,丞丞其实什么也不缺。
唯一的遗憾,也不过是少了几分母爱的关怀罢了。
但是,陆少宁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父亲,在陆家本就缺少了一份底气,偏偏生母的身份又尴尬,游离在陆家和向家的边缘,也无法提供给他足够的保护。
甚至于,陆少宁自己的身体还不好,常年病弱,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陆少宁的情况都比丞丞更加严峻,也更需要强力的保护。
陆家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上到陆家老太爷,中到陆老爷子和老夫人,下到陆晏沉自己,都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宁宁的关心和爱护。
这固然是出自真心,但其中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专门做给外人看的。
只有让陆家底下的人,还有家族之外的人都看见他们对陆少宁的重视,陆少宁的日子才会好过,才会不至于被人看轻。
而等到陆老爷子他们日渐老去,无力再为陆少宁提供庇护的时候,陆少宁就是陆晏沉要承担的责任,和丞丞一样。
陆晏沉很早就明白这一点,也从未反对过。
他也算是和大哥陆骏沉自幼一起长大,不提亲兄弟之间的感情,只为宁宁本身考虑,他也从未想过不管他。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陆少宁的年纪只比丞丞大了一岁半,在陆晏沉看来,不过是他多养一个儿子罢了。
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看着宁宁亲近自己的样子,陆晏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手臂微微用力,将他托高了一些,有些满意道:“比从前长高了,也稍微有点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