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僵持,原先还毫不知情的崔婆子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停下了于秦五丫的说笑拿眼频频打量起章管事来。
章管事也算瞧出了这个小丫头十分难缠,知道再僵持下去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这才缓声道:
“秦姑娘,这次可将那西番的果子酱带来了?前几日我就听小姐身边的嬷嬷说的传奇,却一直没亲眼瞧过甚是遗憾,这次若是姑娘带来了我可得好好涨涨见识才是。”
这算什么屁话,真是虚伪,我要是没带果子酱来我大清早的跑来章家做什么?晨练吗?你这个采办管事又来这处做什么?莫不是特意来欣赏风景的?
秦五丫这人从来都是表一不一样的典型案例,虽然心中因那章管事拖延时间而十分不满可嘴上却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道:
“这果子酱我倒是带了些来,只是也未有麽麽说的那般传奇,章管事若是不嫌污了眼我便打开来让管事瞧瞧就是。”
面上说着只是瞧瞧,可那章管事还是不动声色的谴了身边服侍的仆子去厨房里取了小碟子和调羹。
五丫瞧在眼里知道这章管事是怕自己以次充好滥竽充数是要验货来着不由心下冷笑:还说没见过,若是没见过尝过,如今你又怎么能验证的出味道来,想来早就吃过几次了。
不过这话明面上却是不能说怕的,那仆子将碟子和调羹取来后五丫不过是全当作不在意的结果,亲自掏了一小勺放在碟子上这才道:
“章管事可要尝尝味道?”
“这是自然。”
章管事不动声色的结果调羹轻轻的挑了一星半点放于口中,脸上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更没有因实物好坏而产生的特殊神色只是细细咀嚼像是要分辨出里头的配料来。
秦五丫制作果子酱的配料十分简单,若是见过野葡萄和野橘子的人定然马上能研制出一摸一样的来,可要说的便是这两样都是长在山野之中的仍任遗弃的物件,这般一来即便是章管事再见多识广也未必能知道里头放的是何物。
也难怪秦五丫会这么自信,原因无他,只因吴掌柜发现果子酱其中商机是就请了张师傅来分辨其中的东西,却不想如张师傅这般在吃食方面颇有研究的人也吃不出其中的材料来,吴掌柜也是因此彻底信了秦五丫的话,放弃了自己制作的打算。
张师傅是一等一的大厨都分辨不出来,吴掌柜不过是一个负责采办的管事,即便他能分辨东西的好坏且能言善道也应该没这等辨物的本事。
如秦五丫预料的这般,章管事来见秦五丫之前就就着从前坛子上留下来的残渣几次试吃了这东西,也甚是感叹这东西的特殊,只是他这人做事就是这般从来不喜欢再外人面前喜形于色。
吃到刚刚新鲜做出来的果子酱的口感自然和他原来吃到的残渣有所差别,不用说,口感定是更加新鲜香浓,这样的特殊口感使得章管事的心下更是诧异,还未等秦五丫正式开始讨价还价就暗暗就将自己原本定下的银钱底线又稍稍提了一个档次。
“章管事觉得味道如何?”
“甚甜,想来只有姑娘小姐会吃着欢喜。”
章管事并没有直面对果子酱做出评价,就如同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一样,看着非常平常。若不是秦五丫和崔婆子都是知道果酱的特殊之处还真的以为那章管事只是尝了一口最普通不过的盐渣或是糖水一般寻常。
果真是老奸巨猾的很,秦五丫心下腹诽,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一些道:
“可不是,姑娘家多是嗜甜。我做这酱时也寻了几个人试了味道,姑娘家吃的都觉得好,若是碰到老爷们便觉得太甜了些。好在我这东西做的也不甚多,并不求着人人都能喜欢。”
秦五丫说这话的意思一是告诉章管事,自己的果子酱虽然你不觉得好,可觉得好的人多了去了。二是侧面告诉章管事,自己的东西量不多,可求着要的人却很多。你们章府爱要不要,我秦五丫这里并不指着这门生意吃饭。
章管事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好厉害的小丫头,不过是些吃食而已怎生有这般底气?
他可听说个这丫头上次来的时候不过似一个乞丐模样,便是那两罐子果子酱也不过是求着赖着送上门的。
若是大小姐那日接待贾府的小姐怕蹙了眉头,别说收下她的物件,指不定连人带东西都一并被守门的仆子一并扫出去了。不
过短短半月,竟有这般底气,莫不是她有什么倚仗?
秦五丫如今的确是有了倚仗,且这倚仗还是把章大小姐的脸面都打净了的来客居,当然这话秦五丫可不会说给章管事听。
虽然以后不想和章府打交道了,可这次的生意秦五丫还是指望着能顺利做出去。毕竟她是个懒人,可不喜欢自己白白跑一趟做了无用功。
“秦丫头说的在理,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能人人看着都喜欢的,不过是求一个各取所需而已。”崔婆子是有心帮秦五丫一把,不由接了话题打了圆场。
“嬷嬷这话可说错了,这世上还真有那人人看着都欢喜的东西。”秦五丫说着掩嘴有些俏皮的一笑道。
“那是何物?”这下崔婆子也是好奇了。
“那便是白花花金闪闪的元宝,想来世上没有人会嫌银子少的吧。”秦五丫这也是忽然想起前世有一句至理名言:你又不是红色毛爷爷,凭什么谁都要喜欢你。这句话倒过来用用也不错。
“你这丫头,竟会开玩笑。”秦五丫这话说的俏皮惹的崔婆子呵呵一笑。
“我可没开玩笑,反倒是说了大实话,莫说世俗之人了,便是寺庙里的大和尚,称自个儿做方外之人,可不也得收香油钱过活?”
“呀!你这丫头!前头还说你是个懂事的,怎么又说出这样不懂事的话来?还不快快停了玩笑和佛主赔个不是。”
崔婆子是信佛之人猛一听秦五丫说出这般玩笑话不由惊的不行连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再保佑什么。
“嬷嬷可不要恼了五丫才好,五丫只说那庙里头的大和尚,可万万没有对佛主不敬的意思在里头。”依着崔婆子的意思,秦五丫嘴里头陪着罪可眼睛却飘向一旁的章管事。
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自己是个贪钱人的,并不打算攀章家的关系,这厢做买卖也不过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求个银钱而已。只要价钱给的公道,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
章管事是个精明的,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便也痛快的表了态:“大小姐早前便吩咐下来,说这几日要忙着帮夫人处理家中庶物,想来没什么闲暇见秦姑娘,只说若是秦姑娘带着西番的果子酱过来,便交由崔嬷嬷和在下就是。
秦五丫本就清楚这次来章府定是不会得到召见的,如今听着也不惊讶,只是觉得章管事还因此要寻一个缘来来搪塞自己倒也算看的起自己了。
秦五丫那日是见过章大小姐的,瞧着那章小姐的样貌和穿着打扮便知道是已经行了笄礼的。
其实在大历朝一般寻常人家的姑娘是没有这么多讲究的,往往十四五岁就能议嫁,若是碰到家里头没个德性的常有那还未满十二的就被打发出去的。
不过这也都是些不识字不讲究的农户人家才有的作风,若是那真正识字读书的人家却是要讲究给姑娘行笄礼的。
其实一般有些来头的人家并不会着急将自家的姑娘打发出去,反而会花的心思会比儿子还大些。
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儿这其中并不是全无道理的,越是有体面有传承的人家往往会在姑娘不到五六岁时就请针线女红好的嬷嬷开始教习姑娘女红针织。
等再过两年便又会请品性好的先生开始叫姑娘读书识字,这其中最最要教的却不是那些个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而是管家理账的数术。
只等姑娘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有条件的人家便要去请城里有名的教养嬷嬷来家中教导姑娘规矩礼仪,没有条件的人家也会寻了家族里比较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代为管教。
这般严苛的教养着直到姑娘十五行了笄礼里后,这些个教学的嬷嬷先生也算是功成身退,不用主人家发话也会自行请归,便是家中主人仁慈的最多不过是让人另开了宅子好生赡养着却不会在让她们插手姑娘今后的事。
行笄礼的姑娘意味着可以定亲了的。若是名声好的少不得会被媒人踏破门槛.这时候不管家中姑娘有没有定亲一般都会跟着当家的主母学习打理庶务、盘算银钱,若是家中母亲看的远的也会提前让姑娘帮着自己主持中馈,以免姑娘嫁人后不明其中规矩反被夫家的仆子欺了去。
当然这教管的方式各家有各家的差异,往往身份门槛越高的人家这其中的规矩也越大。
秦五丫瞧着章府的做派的,又想着从前看到的章大小姐的言行,知道章府不简单,若是在外头秦五丫还不敢说,可若是在小小的清水镇章府定是头一份的。
如今章大小姐已经及笄跟着家中的夫人学着管理庶务也是在理的,章管事寻的理由也算不错。不过这些都不是秦五丫在意的,她瞧着章管事也不打算再拖下去了便直接道:
“如此便麻烦章管事和崔嬷嬷了,五丫今日一共带了三坛子西番果子酱如今便全在这里了,章管事可要一一看看?”
“这自然不用。”章管事摇头道:“只是姑娘只带了三坛吗?家中可还有余货?”
“没了。一共就剩下这三坛子。西番果子不好得,便是要再做,也得等明年入夏了。”
其实五丫院子里还放着三坛子,不过那是打算给吴掌柜送过去的自然不能对章府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