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多一些。”张山忽然道。
“什么？”
秦五丫看向张山疑惑不解。
张山轻笑，眸光落在一侧被秦五丫洗净晒晾着的桂花上，道：
“你煮盐水可是用来浸泡这些新鲜桂花的？”
“对！”
张山的话让秦五丫一愣，随即却欣喜道：
“你知道要如何煮？”
“如何制桂花我不知，不过我却见过有人用你这法子晒制桃花的。”
张山取过秦五丫手里的粗盐袋子，将开口打开，顺势便将里头一小半的粗盐都倒进了锅里，随后看着秦五丫认真道：
“你用盐水煮这新鲜桂花可是用来脱去花叶中的水份？”
“其实我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不过想来应当与你说的相同。”
秦五丫思虑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不管什么样的东西，若是想存放的久，势必都要将里面多余的水分去除，而刚刚张山的话，很显然也让秦五丫想到了这一点。
“那便是了，想要脱去花叶中的多余水分，必须要用极为浓稠的盐水，所以要多倒些。”
张山笑了笑，将用过的粗盐袋子还给秦五丫，随后又拿了她放在一次的竹签子在水中轻轻搅拌了片刻：
“再煮上一盏茶的功夫，到时候将火熄了，待水凉透后即可将桂花倒入其中。”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秦五丫看着张山从容的样子微微有些吃惊。
秦五丫是吃惊张山刚刚说的话虽短却是与她记忆中外婆的制作方式一般无二的。
“就知道这么多，后面的却是没仔细看过。”
张山挑了挑眉梢，目光落在秦五丫因为惊讶微微翘起的粉嫩唇瓣上，墨色的瞳不可察觉的又深了几分。
“能知道这些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至于后面的满满摸索就是。”
秦五丫并没有注意到张山眸色的异样，反到还因着弄清楚了该倒多数盐煮多少水而欣喜不已。
“那可要谢我？”张山笑，意味不明。
“嗯？”
秦五丫一愣，没想到张山竟然脸皮厚到能自己讨谢的。
“可要谢我？”张山继续问。
“你想要什么？”
秦五丫警惕的看了一眼张山，她直觉这个男人肯定又没安好心。
“以身相许吧。”
张山微微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眸色深邃的看着秦五丫，竟有一瞬间让秦五丫觉得他十分认真。
认真？认真你妹呀！
秦五丫觉的自己现在眼前一片青黑，头顶更是天雷滚滚！
这都是什么事情！
你丫的就给加了一次盐，用不用赔的这么大？
“怎么，不愿意？”
见秦五丫低垂的脑袋，小脸上一片青黑难堪的样子，张山忽然笑了：
“不愿意就算了”
“真的算了？”秦五丫狐疑。
“怎么，怀疑？”
张山挑眉轻笑：“那便先欠着，等以后再问你要。”
秦五丫脸更黑了，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秦五丫呀秦五丫，你说你好好的，干什么非要嘴欠......
依照张山的话，秦五丫将锅中的盐水熬煮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熄了火。
深秋的风吹在身上透着微凉的寒意，可要想将一锅烧的滚烫的盐水吹凉却还要费不少时间。
一时间两人沉默了下来。
张山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秦五丫，而秦五丫却觉得气氛尴尬的诡异。
坐了片刻后秦五丫便有些撑不过去了，率先起身去了存放其他新鲜桂花的地方又拖了一竹筐过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这等待的时间用来挑拣。
张山安静的陪着秦五丫若无旁人的挑拣着桂花里的枯枝干叶和碎石，忽然抿嘴笑了笑：
“可要我帮忙？”
“不要！”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五丫被张山那飘飘然的五个字吓的浑身一个激灵，随后略有些激动的回身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山，如果一只随时都要发飙的小狮子：
“我警告你最好别碰我的东西，什么都别碰！”
“这次不要好处。”张山诱惑道。
“不要好处也不行。反正你不什么都不许碰。”
秦五丫撇了撇嘴巴，无事张山颇显得真诚的眸子，显然依旧十分不相信某人的人品了。
“好好好！我不碰。”
张山无奈，被秦五丫一副防贼的目光看的哭笑不得。不过原就是他找人出来的因果，可怪不得旁人。
秦五丫一个人挑挑拣拣的，很快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期间秦五丫还是不是的侧目防备着张山有所动作，弄的张山连笑都快笑不出来了。
这丫头未免也太记仇了。
“水凉了。”
张山用手指试了试锅子的温度，确定里头的盐水已经完全冷却下来才开口：
“我帮你将桂花放进去？”
“别，我可劳驾不起。”
秦五丫摇了摇头，觉得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谱。
将之前晾干的桂花尽数倒进小锅里用盐水浸泡，至于这浸泡的时间秦五丫却并没有再开口问张山。
一是张山之前也说了后面的他没看，二则是秦五丫对这一细节还隐隐有些印象，只是并不需要费多少时间顶多半个小时便足以。
“这两日朝青堂的事不多吗？”
用两根竹签子交叉着将一些还未被浸泡到的桂花尽数压了下去，秦五丫寻来了盖子盖上，转而看向张山，微微挑了挑眉。
这话中的意思明了，你一黑帮当家的每日往姑娘家院子里跑，是不是太闲了些。
“确实不多。”
张山笑，也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干脆无视秦五丫的挑衅：
“难得清闲几日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
“那张爷不如去外头馆子里喝喝茶，听听小曲？”
秦五丫抿嘴一笑，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我不爱听曲。”
张山眸色一动，风华流转：
“这一句是真话。”
“嗯？”
真话？这是是什么意思...
秦五丫被张山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的有些迷糊。
“我不爱听曲，这是真话。”张山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秦五丫闻言却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了心底，莫名的让人乱了呼吸。良久，秦五丫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脸色的神色缓了缓，道：
“我知道了。”
“我明日要去南边了。”
张山伸手去牵秦五丫，见她这次并没有躲开，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了嘴角。
秦五丫一愣，被张山握在掌心的手有些发烫。
他这是在与自己解释为何连着两天都要过来的缘故？
不是不忙，而是因为要离开了...
“要去多久？”
秦五丫低垂了眸子，声音有些轻，听不出话中是喜是悲。
“多则一个月，少则小半月。这趟镖有些蹊跷，算不准。”
张山笑：
“原还想着先纳征请期将你订下再走的，不想现在来不及了。
你可能等我回来？”
秦五丫沉默，安静的看着张山的双眸，那是一种猜不透边际的墨色，如同能摄人心魂的黑渊。秦五丫第一次看这个男人的双眸，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慌乱。
“等我回来，可好？”
张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与秦五丫四目而对，声音低哑而微颤。
“好”
成默许久，秦五丫点头。
直到张山离开，秦五丫也不明白自己当时应下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其实并不算紧张，似乎觉得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男人要离开了，与喜欢的女人来告别。让女人等他回来，而女人答应了。
很烂俗的故事发展顺序。秦五丫笑笑。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山离开时，第一批被秦五丫浸泡在盐水里的桂花已经撩了出来，用干净的葛布沥干放到干燥通风的位置晾晒。
这个时候锅内浓盐水的密度依旧很高，并不需要浪费，照着前面的法子秦五丫将第二批清洗晒晾过的桂花也送进了盐水中。
已经用盐水浸泡过的桂花第二次晾晒时，并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只要表面的水分取出后，就可以倒进容器内。
秦五丫的院子本来就是用来做蜜炼雪梨膏用的，多的是大大小小的罐子。
因着是第一次实验，秦五丫也不敢挪用那些大坛子，只寻了四五个小比成人巴掌再略微大一些的小罐，将已经晾晒过两次的桂花分批倒进这些小罐子里，不能倒的太满，第一次只薄薄铺上一层即可。
秦五丫记得，外婆当时做的时候用的是玻璃罐子，第一层的桂花倒的很薄，连小拇指的厚度都没有。
随后用蔗糖将这层桂花盖满，然后再依着一层桃花一层蔗糖的往上叠，直到叠到罐口九成时用厚糖封口。
从一开始秦五丫打算用的是山蜜而非蔗糖，不过显然腌制顺序并不会有太多差别。同样是一层桂花一层山蜜的往上压盖，直到最后用厚实的蜂蜜层封，这一罐子桂花蜜也就成了。
之后的做法无非也是用无色的糯米纸加上干净的纱布一层层将坛口密封起来盖厚泥杜绝空气。
这和蜜炼雪梨膏的封口方式差不多，不过蜜炼雪梨膏若是没有冰箱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存放三五月，而桂花蜜最长却是可以放三五年。
这一点是秦五丫最想不明白的。
不过封口的问题，难得是腌制的问题？
秦五丫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做紫果子酱的时候用的就是蔗糖封口腌制的法子，可是明显紫果子酱存放在阴冷通风的位置最多也就只能存放够两个月的时间，再久显然还是会坏掉。
那差别是在哪里呢？
是因为桂花本身的特性不一样，还是因为由盐水浸泡过不一样？
这一点秦五丫想不明白，却也没打算多想，毕竟这一批的桂花蜜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万一与之前紫果子酱一样只能存放个两三月那现在想太多也没有意义。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秦五丫处理起后面的桂花来就显得轻松许多。虽然没有人帮手，可一下午过去，也足足做了十几坛子，用去了三分之新鲜桂花储量。
“姑娘回来了。”
秦五丫一回宅子刚好撞见领着几袋子杂物出门王婆子，王婆子见秦五丫能回来的准点也是高兴，她正做了夕食呢，就指的秦五丫回来吃一顿好的。
王婆子知道自己能被送到秦五丫身边来就是为了照顾她吃住的。可这位秦家姑娘倒好，一回到镇上就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心思等她把饭菜做好了，大多都是自己随意的在外头吃了。这让王婆子很是郁闷，这样下去她都不好和当家的交代了。
“嬷嬷可是做好夕食，我正饿着呢。”
秦五丫一看王婆子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这几天别说王婆子郁闷，其实她也很郁闷好嘛。
只要一到饭点，王婆子就好似幽灵一样飘到自己身边旁敲侧击的劝自己跟她回宅院吃顿好的。
可现下事多她哪里来得及自然是更愿意在院子里和伙计们一道随便吃些填饱了肚子就成。
更何况秦五丫一直觉得院子里专门负责做午食的媳妇们手艺也很不错，而且有肉油菜营养也足够充沛了。
她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那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当然她这话可不敢和王婆子明说。
只要一提，少不得又要听上一顿唐僧似的念叨，她可实在受不了了。
这不她刚刚将新做的桂花蜜封坛后就嘱咐了两个伙计送到仓库里去和蜜炼雪梨膏一样存放。自己则一步都不敢耽搁的赶回宅院来吃饭。
“做好了，做好了。只差了一汤就能上桌子。”
听秦五丫肯吃自己的做的饭菜，王婆子乐的将一双眼睛都眯成了线，匆匆将手里的杂物放到后院门口便道：
“姑娘先去坐在。我去叫老夫人和二少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