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丫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日看书也不知道看到了何处,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起来氏书卷还被压在了身子下,隔得人难受。
秦五丫蹙了蹙眉想要将身下的书卷抽出来却不想才一动,身子便被箍住了。
秦五丫一愣,抬头却见在坐在他身旁脸上带着点点倦色与喜意的清俊脸孔,是张山。
“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五丫原以为自己再见他时会怨恨,会不耐烦看见他,却不想当真的见到了,心绪却比自己预想的要平和。
秦五丫也说不清此时对张山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见得他脸上的疲色,便没了之前计较的心思。
“才刚刚到。”
张山深邃的双眸此时看着秦五丫,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暖意。也不过才三两日的没看见,却竟是这样的想念。
“刚到?”
秦五丫一滞,转眼去看了窗外还有些灰朦的天色:
“是走的夜路?”
“无妨的。”
张山嘴角略略勾起:
“往年走镖时,若碰着路途长的,也时有三两日连着赶路的,只这一路,无妨的。”
秦五丫沉默,不知道改如何开口。
“听方达说起,这几日你的身子已好了很多,可以下床走动了?”
张山的声音低哑,身上的青衫还得带着尘土,显然是连梳洗都没来的及便先进了秦五丫的屋子。
秦五丫看在眼里,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微红,僵持了半晌,才低低的道:
“我已经好了许多,倒是你一夜未睡,不若先去洗漱歇上一歇。”
“也好,我便先去歇上两个时辰,等到午时在过来陪你一道用餐。傍晚时菱湖的风光最好,你许久没有出门,怕是闷的慌,到时一起去游船可好?”
张山想去身手抚秦五丫细致白嫩的脸庞,可又怕自己鲁莽会唐突了秦五丫。便忍着,只看着秦五丫微微上扬的眸子,和嫣红动人的唇瓣,目光灼灼。
“好。”
秦五丫被张山的看的脸色发红,有些窘迫。
可自己说出去的话,答应下的事哪里出尔反尔的道理。便是觉得羞恼,此时也得忍下来。
再者说秦五丫明白,自己与张山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秦五丫不知道张山是如何与里正一家说通的,这话秦五丫虽没问却也知道张山应是办的极为妥当的。
若是但凡有一点闹的不愉快,庚贴许还有办法换得,可张山的脸色显然不会如现在这般,即便满脸的疲惫眸子里却一直带着喜意。
秦五丫忽然想,时至今日,或许顺水推舟也未尝不可。
张山走后,两个婆子进来替秦五丫洗漱换药。
知道秦五丫今日是要出门的,王婆子格外的用心,虽伤口已大致长好了,可王婆子还是给厚厚的敷上了一层膏药,又将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紧紧的固定住。
好在秦五丫身子清瘦,要不然这腰上忽然多厚厚的一圈怕是衣裳都快合不在了。
午时,方达送来了饭菜。比着平时多添了几个荤菜,也多见了一些油性。
不多时,张山进来。
休息过后的张山脸上少了疲惫,墨色的瞳看着秦五丫的脸,温和而柔软。一瞬间仿佛能将人的魂给看入眸中,使得秦五丫微微一阵心悸。
两人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只上一次是张山喂秦五丫吃,而这一次则是面对面的。
秦五丫不敢再去看张山,男人容貌瞧着普通,可不知为什么,那双眸子太过骇人,只是一眼就好似能看到人的心里。
秦五丫微红着脸,稍稍避开张山明亮而灼灼的目光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白饭,一言不发。
“可是今日的菜色不合胃口?”
张山见秦五丫只吃着白饭,桌上的菜色一口没动便有些担心。
“不 ...不是。”
秦五丫神色一滞,有些慌乱的随意在左手边上菜盘里夹了一口。可这一吃才秦五丫才发现了口里的怪异之处。
秦五丫顿住,只觉喉咙间忽然涌上一股酸苦,差点便吐了出来。
这里头竟然是一口腌制过的脆苦瓜,秦五丫平日里最不敢吃的便是苦瓜,却不想刚刚慌乱,看都没都看便送进了嘴里。
可此时再吐出来便有些难看矫情,秦五丫蹙着眉强忍着嘴里的不自在,咽下了下去。
“可是觉得苦了?”
张山见秦五丫面色不愉,又见她刚刚夹的是往常没有准备过的酸腌苦瓜便道:
“吃不惯?”
“没有。”
吞下苦瓜,秦五丫佯装若无其事的的往嘴里送了一口白饭,压下嘴里的苦涩,一本正经道:
“没有吃不惯,苦瓜养血益气、补肾健脾、滋肝明目,是极好的东西。”
苦瓜当然是好东西,对女子来说,正是能起到滋润美白的功效。可是功效归功效,爱吃归爱吃。
苦瓜再好,秦五丫就是吃不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大家都明知道麻辣小龙虾不好,知道炸鸡不好,知道可乐不好,还都熬不住吃的不亦乐乎是一个道理。
不过是此时秦五丫却不会名说自己不爱吃苦瓜,要不然如何解释自己刚刚看都不看便送了苦瓜进口,可不是说自己心神不宁?
可自己又为何心神不宁?皆是因着这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罢了。
这话可要秦五丫如何说出口去。
“那你便多吃一些,你伤口刚好,吃些清爽的想来更和胃口。” 张山嘴角一勾,笑的颇有意味。
秦五丫郁闷,斜眼看了看张山脸上的笑意,心道:‘这男人不会看出了什么,故意的吧。’
可这话秦五丫自然不会说,只神色淡淡的道:
“不用了,苦瓜性凉。入秋了,我还是多吃一些山药温补的好。”
“原来如此,对这药膳之事我却不太知。”
张山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秦五丫的说辞,只道:
“之前的餐食我原是问了医馆的大夫照着叫人去做的,说是对愈合伤口有好处。”
“柳大夫说我的伤口恢复的极好。”
想了想,秦五丫低了低声量,柔声道。
方达每日送来的菜都是用了心思的,秦五丫自然知道,眼下说这句也是间接回了张山的好意。
秦五丫本就不是惯会撒娇的性子,让她放软了身段去夸赞一个还不算太熟悉的男人她实在做不出来。哪怕自己是与这个男人订了亲事的。
“伤口伤的深,即便好了,也得仔细小心些时日。你若吃的惯这些,等回了清水镇我便让王婆子和方婆子一并更了你去,到时候也好与你照看着一二。”
张山见秦五丫确实爱吃那碗山药排骨汤,便将盛着汤点的盘子往前挪了挪方便秦五丫下手。
“我的院子小,房间也不多,住不下那么多人。再则现在伤口也长的差不多了,我又是一个人过惯的,不必让王嬷嬷和方嬷嬷再劳心。”
秦五丫蹙眉,并不乐意身边跟着张山的人。
“你那院子我去过,可并不小。”
张山顿住了手里的筷子,却只是笑了笑。
秦五丫的院子自然不算是小的,虽比不上那些个大户豪门,可在清水镇里也算是一座极好的小院,至少能达到小康偏中产的水平。
住一大家子许是住不下,可住两个伺候的婆子丫鬟的却是不难。张山既然去看过,定知道秦五丫刚刚说的不过是推脱的话。
“我只是不习惯让人伺候。”
秦五丫默认。倒不心虚,她是真不喜欢。
“若是觉得挤,就让王婆子一个跟着去。若是不习惯,且先忍忍,等伤口全好了,再让她回朝青堂便是。”
显然在这件事上,张山不打算妥协:
“你和吴掌柜的生意,我也听吴掌柜说起过,知道这几月你定是忙碌的。旁的不说,就说这一日三餐的,想是顾及不上,有王婆子照看着,与你来说也会清闲些。”
“不用这样的麻烦。”
秦五丫低头:
“院子里有负责给伙计们做吃食的婆子和几家嫂子。我到时候只便跟着吃就成了,并不需要操心。”
“她们可会照着大夫说的做药膳?”
张山笑了笑,温和道:
“便是做了,你院子里的伙计怕也吃不惯这些清淡的,不若分开来。你身子好的全了,以后行动也会自在很多,且忍两月,岂不是更值得?”
秦五丫不语。
她算是知道了,这男人虽会迁就自己的喜好,可一旦心里头下了决心的,便是自己怎么说都无用了。
菱湖就在云州府府城的南侧,湖岸边上种了一排绿柳。因着云州府地处西北的缘故,那绿柳即便在春日里也没有江南的嫩绿动人。
不过好在菱湖边上还有成丛成丛的木芙蓉,一到入秋,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开的遍地都是,极为娇艳美好,是云州府出了名的景致。因此秋日里去菱湖游湖的人也极多的。
张山带着秦五丫到菱湖时,日头正是欲落不落时,暖暖的洒在碧波粼粼的湖面上,自又是一番美景。
穿过成片的木芙蓉花,转过一座假山,还未走近,秦五丫便听得隐隐有年轻女子嬉闹声传来。落入这繁花如画的景致,显得格外清悦怡人。
张山一路细心,牵着秦五丫过了木质的连桥,不一会儿就见成连篇的画舫萦绕眼帘。
花穿画舫,珠帘挂,珠帘脉脉烟中浅,一篙寄江湖。
穿越这般久,秦五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景。从前读书时总见书里的诗词说秦淮河景致有多醉人,河中画舫美人别样妖娆,却是从未有机会真正见到,没想到一朝穿越却能见到如秦淮河一样的风光。
见秦五丫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湖光景致,张山笑,轻声道:
“你喜欢这里?”
“嗯。很美。原以为只有江南才有这样的好风光,却不想云州府也可以这样的美。”
“菱湖是有些特殊的,你若喜欢我们便常来。”
张山侧目,见夕阳余光落在秦五丫白皙光洁的脸孔上,仿若撒上了一层金光,暖暖的别样动人。
“怎么能常来,这可是云州府。”
秦五丫笑了笑,不在意道:
“这次来也是因着做买卖的缘故,等往后生意订下来了,送货只需刘大等伙计看着就是。我素日懒散的很,便是有美景可看也不乐意多跑这几趟。”
“那往后我们便定居在云州府上可好?”
在县城里置办的宅子,原就是为了迎娶秦五丫而备下的。张山只在订下那日去过一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情。
如今听秦五丫不愿意来回走动,那不若在云州府在置办一座宅院就是。云州府地皮金贵,他手里的银钱虽还不能置办处好的,可寻常的院落却还是可以的。
张山想着两人成婚后的事,秦五丫却不自觉的想到了另外一处。
在云州府买一座宅子?
张山的话让秦五丫心思一动,能在云州府置办上一套宅院确实是不错的。即便自己不住,租出去收些租金回来也是有赚头。
不得不说秦五丫一直有一些包租婆情节。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租房付房钱实在付的肉疼的缘故。
不过转眼一想到州府的地段特殊,秦五丫就有些泄气了。
前段日子,为了置办清水镇的宅院就几乎让秦五丫倾家荡产,甚至还负债了一段时间。这还只是在区区清水镇上,如今要换到州府岂不是更难忍了。
古代没有高楼商品房,买宅院就意味着买大地皮,乡下地皮不值钱也就罢了,换到镇县州府这样的地界,便是寸土寸金,吓人的很。
越想越泄气,秦五丫不自觉的抿了抿嘴,也未顾及身边还站着张山,只低低呢喃了一句:
“果真还是赚的银子不够多。”
“银钱的事,你无须担心。”
张山是习武之人,自是要比寻常人耳聪目明一些,秦五丫的嘀咕话音虽轻却还是一字不漏的落进了张山的耳里。
张山闻言忍不住微微蹙眉,这小丫头还是没有真心接受自己。
想要置办宅院第一时,竟然是想到花她自己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