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做工的伙计和几个帮工的妇人,前一日结算银钱时,秦五丫便与他们说好了,放假两天。
伙计是按月结算工钱的自然乐意,帮工的妇人本就是兼职也不好说什么。
结算时秦五丫又给那些妇人每人多发了五个大钱,当作节钱。
几人连连做谢表示两日后若是秦五丫这处还要人做工,这几人都愿意过来。
秦五丫自然乐的应承,往后生意还要做下去,她也不想再到处找人帮忙。
重阳这日各处村子里的农户忙着进城,城里的小姐少爷却又急着下乡,因此各路马车牛车凭租的买卖十分紧俏。
亏的前几日李氏提醒,秦五丫才早早付了定金订下了牛车,要不然如今可得自己背着东西回村子里。
虽说她早前还住在西山上时,整日里没少背满一篓子东西往镇上赶,一来一去看着也不费什么力气。
可体力这种事情就好比女人减肥,有毅力就有成效,一旦不干了,立马反弹。
秦五丫在镇上的这两个月看着忙忙碌碌的,倒地是没在做重活了。
现下的脚程可连过去一半都比不上。
秦五丫出门的早,赶牛车的师傅忙着要拉下一趟活计自然走的急。
这不巳时还没过便进了李家村。
“哟!我当是谁呢,穿的这般鲜亮原来是老秦家五闺女呀!”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秦五丫本就想着回村时尽量绕着走,却不想才一进村子便撞到了老熟人:
刘麻子家的媳妇,王春杏。
“春杏嫂。”
秦五丫低低的唤了一声全了礼数。
她和王春杏早前便撕破过脸皮,只是现下当着外人的面却想着不好太不留面子。 便借口道:
“眼瞧着就要过巳时了,嫂子咋不回家做饭咧?”
秦五丫这话的意思是,都要吃中饭了,你丫不回家做饭去还再外头闲逛个什么劲。
当然秦五丫说的比较委婉。
她原当王春杏若是个识趣的便会乖乖绕道,却不想有些人的脸皮根本不能以常人来估算。
这不,王春杏掩嘴一笑,颇为得意的道:
“不妨事,不妨事。我家那口子正做着呢,今儿个我娘家侄儿要过来,得弄两个大菜嘞。”
秦五丫闻言,满头黑线。
虽然在二十一世纪她十分心上那些能上的厅堂下的厨房的男人。
可现下毕竟是个男权社会,往往越是穷困潦倒的人家却往往越迷信男人不能进厨房。
就比如当初她还在老秦家颤颤巍巍讨生活时,就从没见过秦老汉和她那两个便宜哥哥动手帮忙做过家里头的活计。
却不想如今在同一个村子里,居然有这么一个模范好丈夫。
媳妇娘家人来,自己亲自下厨不说,还纵着自家媳妇在村子里闲逛寻人是非。
也不知道是王春杏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这样好福气嫁给了像刘麻子这样的封建社会杰出好男人做媳妇。
“春杏嫂,你瞧我着急回去看我娘呢,便先走了,咱回头再聊。”
见王春杏明显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秦五丫自是想躲的远远的。
话音一落便不再理会王春杏示意驾牛车的师傅快些赶路。
赶车的师傅本就不愿耽搁,自是乐意走的快些。
闻言高高的喝了一声便驾着牛车从王春杏身边驶过。
王春杏愣愣的看着牛车远去,有些没反映过来。
半晌,这才黑了脸怒骂道:
“下作的贱蹄子,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咦,不对,这咋瞧着是去李顺全家!”
王春杏刚从兜里掏了把零嘴正往嘴里送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
“这丫头刚刚可说着急去看老娘?
李顺全那姓张的婆娘算个啥,生你养你了,你也扒着叫人娘。我呸,什么东西!”
王春杏杵在原处朝着秦五丫离去的方向骂骂咧咧许久,见路上也没旁人,这才不甘心的回了自个儿院子。
心头却在盘算着等把娘家侄子送走了,定要往老秦家跑一趟,好好说道说道。
王春杏的心思,秦五丫自然是不知道的。
许久没回村子,秦五丫归心似箭,虽知道王春杏不是个好的,倒也没心思却多猜。
“呀!是五丫头回来了!”
秦五丫刚落了马车,便见刚巧从外头置了板油回来的里正媳妇。
许久没见,里正媳妇欢喜的拉着秦五丫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杏花他爹快些出来,是五丫回来了。”
“啥,五丫头回来了?”
里正李顺全从屋内出来,见是秦五丫也是高兴道: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在外头怕是没少吃苦吧。”
“能吃什么苦头,婶子,里正伯你们瞧,我这脸可都圆了。”
秦五丫笑着招呼赶车的师傅帮着将车上大包小包的物件卸下来。
正要结算银钱却见李顺全的脸黑了下来:
“这些是啥子?”
“不过是些小物件,不值几个钱的。”
秦五丫忙解释。
又怕李顺全发作,便伸手将银钱塞给赶车的师傅,示意赶车师傅先回去。
“你这是作啥?”
里正媳妇也知道自己当家的脾气,不由横了他一眼:
“五丫难得回来,咋的还甩脸色?”
说罢这次又拉起秦五丫的手道:
“你这孩子也是,一个人在镇上讨生活本就简单,还带这般多东西来做什么。
我和你里正伯伯又不缺吃有不缺穿的。没的白费了银钱。”
“这不是重阳了么,哪有做晚辈的不送节的道理。”
秦五丫笑着道:
“再说了,都是些寻常的,不费钱。”
“你这孩子!。”
闻言张氏眼圈一红。连李顺全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原来依着大厉的规矩,重阳这日是做人子女的或者已经出嫁的女儿女婿才要往回送节礼的。
秦五丫本就不是李顺全家亲生的,原是不用送节的。
如今这般,李顺全和张氏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过籍之后,秦五丫虽然没喊他们一声爹娘,却也是真拿他们当作了爹娘看的。
今日是重阳,忙活了半日的里正媳妇本已备下了几个寻常不舍得吃的好菜,现下见秦五丫来了,自是又要忙着要添两道荤的。
秦五丫连说不用,可里张氏哪里听的过去。
只让杏花招呼了春桃去里间歇着,自个儿则又在灶头前忙活了起来。
秦五丫无法,只能先随着杏花进了里间。
一进屋子,杏花便兴冲冲的让秦五丫坐到一边,自己则又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才抱着一个小罐和两个碗碟一壶茶水进来。
“五丫姐,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娘亲手晒的野菊,现下正好泡了茶水。
你尝尝,可香了呢。”
说罢杏花还未等碗碟中的菊花全然泡开,杏花变献宝似的把茶水推到了秦五丫面前。
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只看着让人不舍得拒绝。
秦五丫笑着接过,也没尝,只先闻了闻便赞道:“好香。”
“这是自然。五丫姐你可别看它只有这般一小罐,可都是我和我娘亲自去摘的。
晒好后又足足挑了半日,挑出其中最好的才存起来。
只可惜家中的蜜糖吃完了,若是还有添上一点定是比镇上茶铺里的果茶好吃。”
云州府的重阳素有赏菊和菊花茶吃菊花糕的习俗。
寻常人家,自是舍不得去外头置办这些。
多是挑了日子,自己采了野菊晒干后封存起来,等到重阳这日再拿出来泡茶。
“蜜糖?”
秦五丫一顿,脸上扬起了笑意:
“蜜糖我却是没有,不过我带了旁的来,或许也能用的上。你且等等我去取来”
“我和姐姐一道去”杏花自是好奇,哪里舍得离开秦五丫。
里正媳妇忙着收拾午食,秦五丫带回来的一车东西,卸下后便先被放进了里正家寻常堆放物件的小屋里,还未来得及翻看。
秦五丫翻找了一会了,便从里面找出了三罐酒坛子大小的陶罐子。
先示意杏花将其中两坛子先放进后院地窖下,阴凉通风的地方,这才抱着其中一罐回了屋子。
“姐姐,这是什么?”
打开封盖,看着坛子里香甜浓郁色泽金黄的蜜炼雪梨膏。
杏花的唇舌间不自觉的溢出了口水:
“瞧着比蜜糖还要香甜。”
“这是姐姐自己做的蜜炼雪梨膏,平日里用来冲泡茶水最好不过。”
秦五丫浅浅一笑,取了木勺。
杏花只见秦五丫素手搅动,浓稠的果酱慢慢化开。
不过一小勺,原本还素白的茶水便依然泛出淡黄色的光色。
“姐姐,杏花想尝尝。”
杏花看着面前的茶水忍不住舔了舔嘴馋,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
秦五丫自是乐意,便将加了蜜炼雪梨膏的茶水推到杏花面前。
杏花小心翼翼的拿起,闻了闻,直觉鼻尖萦绕着丝丝甜腻之气,甚是喜人。
浅尝来了一口,杏花忍不住弯了眉眼:
“可真好喝,比加了蜜糖还好喝。”
这是自然。
秦五丫嘴角含笑,心道:
一坛子蜜炼雪梨膏的价格可比一罐百花蜜贵上十倍有余。
若是味道还不如蜜糖,自己这生意可就不用做了。
“饿了吧,快些出来吃饭。”
许久没见,姐妹俩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好不开心,竟是一下子忘了时间。
还是张氏进来唤人才发觉,不知不觉已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这便出来。”
秦五丫和杏花应了一声收拾了炕桌上的茶碗这才随着张氏进了厨房。
此时杏花的手里还宝贝似的抱着那罐开了封的蜜炼雪梨膏惹的张氏频频侧目。
“你手里头那是啥?”
“是蜜炼雪梨膏。五丫姐拿回来的,可香甜了呢。”
杏花有些得意的将怀中罐子拿给张氏看。
却见张氏横了她一眼,并没有接手,只道:
“你这贪嘴的丫头,让你带你五丫姐到里屋歇歇,不见得你拿了什么吃食招待,反倒自己还吃的欢了。”
“哪有。”
杏花不敢驳了张氏的话,可心中又不敢,便怯怯的嘀咕了一句:
“我给五丫姐泡了菊花茶的。”
“正是,杏花给我泡了菊花茶,很香,比外头铺子卖的还要好些。”
秦五丫是时候接口。
“不过是自己采晒着的,不值钱,可比不得外头铺子里的物件好。”
张氏目光一柔,招呼着秦五丫落座,又笑道:
“你这孩子便是会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