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丫吃的不快，这不手里的山梨子刚解决干净，瓷盘子上的糖浆便也凉了七成。
“这个时候切正好，等凉透了在切可不容易了。”
秦五丫寻了事先准备好的薄刀往盘底一撬便顺利的将圆盘上的大糖块翻转到案板上，随后将又其均匀的切成三小排，每一排又可切成十余块。
一次做下来约莫能的三十块左右。
“就是这个味道，许久不做，看来自己的手艺也没变差多少。”
半盏茶的时间，盘子里的梨膏糖彻底凉透，秦五丫这才捡了其中一块了嘴里试味道。
“药味有些重，口感倒是醇厚，也不知道这处的人可喜这滋味。”
秦五丫一边吧唧着嘴里的梨膏糖一边却回想起了前世和室友去南货店淘梨膏糖的情景。
当时自己和室友也试了不少口感的梨膏糖。
不知怎的，自己最喜欢的便是现下这种最老式的药用性梨膏糖，虽然闻着药味重了点，可入口却十分甘醇。
特别是蜜糖在唇齿间化开之时，隐约又一次若有若无的苦涩伴随着梨子的清香。
使得梨膏糖的口感不再是以为的甜腻反倒多了别样的滋味。
不过每个人对口味的喜好都是不同的。
比如秦五丫就记得当时自己的室友和闺蜜都不喜欢这种老式的药用性梨膏糖。
她们反倒喜欢果味重的品尝性梨膏糖。
秦五丫当时也是好奇去特意寻过做法的，知道大体上倒是和药用性的相差不多。
只是做的时候梨子的果肉要更足一些，另外药材的份量便要降低到三分之一。
熬煮成糖浆后也不能急着成型，可以适当的添加些蜜橘、桂肉、杏仁，也有加小胡桃瓜子肉的。
最绝的甚至有往上头抹巧克力酱的。
说起来秦五丫的那个室友最喜欢的就是涂抹了一层厚厚巧克力酱的。
她美其名曰是中西合璧。
自己也尝过两个，倒是觉得口味十分独特怪异，却也好吃。不过自己现下可变不成可可粉巧克力来，就是再好吃也不能惦记着。
秦五丫无奈便想着不妨用眼下现成的材料取个折中的做。
比如在同样的成品下，自己山梨肉的份量便可以用上翻倍，甚至三倍。
反正自己别的没有就剩山梨子多了，不用白不用。
另外蜜橘之类的果肉不经过处理的话不容易保存，相反杏仁、核桃瓜子之类的坚果便好用多了。
自己也不必费力气满世界的去寻，镇上卖这些的炒货店便有三四家，价钱也合适。
打定主意，秦五丫便特意去了一趟来客居找吴掌柜，想从吴掌柜处打听制作模具的铁铺。
吴掌柜一听便知道秦五丫定是又动了什么新心思便乐得一道陪同。
本就是相熟之人，那匠人很痛快的便将活计揽了下来，给的价钱也公道。
说来那匠人也是个有趣的。
三十几许的年纪，姓宋。中等身材，看着沉默寡言并不善言谈，却不想与吴掌柜竟是极为要好的。
吴掌柜十分善谈，是个典型的商贾和艺术家，宋匠人则有些像个艺术工作者，两人站在一有些怪异十分不搭调。
想来是宋匠人时常会些接些奇怪的活计。
看到秦五丫的图纸并没有露出好奇之色，只是详细的问了图中的细节尺寸。
秦五丫一一道来，却见那宋匠人寻了笔墨在秦五丫的图纸上标注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秦五丫有心去看却也看不懂便只能作罢。
心中却想，亏的是看不懂，若是看懂了可就有趣了。
只是这宋匠人看图纸记标注的手法怎么也有些像穿越者的行为？莫不是穿的时间地方不一样？
制定了模具，少不得要再去置办一些糯米纸和桃花纸来。
好在吴掌柜做糕点时也少不得要用上这两样，倒是省了秦五丫一一去打听。
二人趁着天色还早便一道去了纸坊。
糯米纸不用挑花色，不过半株香的时辰便商定了银钱。
桃花纸则有些麻烦，秦五丫要的数量不算少，价钱给的倒是合适，只偏生秦五丫要的花色也极多，到是让纸坊的老板有些为难。
原来桃花纸本也是没什么颜色的，却是早前吴掌柜的媳妇动了心思让人将做寿包所用的甘朱粉混进了浆料里这才将桃花纸染成的淡粉色。
秦五丫也是有心跟风动了这个染色的心思，想着要将糖纸做的花哨些。
可纸坊的人却说他们那处并没有燃料，寻常的布仿燃料也不合适用到制纸上。
说来即便是怎的适合用，秦五丫也不敢让他们。
自己可是做糖纸的，入口的东西大意不得。
“张老板，能否想个法子？”
秦五丫凝眉思索：
“我瞧寻常人寿宴上做寿面或是雕花刻盘的也都是上了色的。既可入口，瞧着也喜庆。”
“倒也不是没有。”
纸坊张老板缚手踱步，良久道：
“先前吴掌柜让人送过来的甘朱粉就是其中一种，用苋菜熬出的汁色也不差。只是两则的颜色有些相近，一个是淡粉，一个则要偏浓艳些。
另外用田菜活或者茜草制粉熬汁出色。只是效果如何老夫也并不清楚。”
田菜？那不就是菠菜？
秦五丫心思一动便想到了前世确实有人将菠菜榨碎熬汁用来和面，做些果绿色的小包子好点心什么的，既颜色鲜亮好看又健康有营养。
纸浆虽说和面团不一样，但既然做寿包的甘朱粉都能染上去，想来菠菜汁应该不至于效果太差。
至于那茜草是什么秦五丫却并不清楚不免询问：
“张老板可知用茜草熬汁得的是什么色？”
“茜草？
这个我倒是知道，宴席上做花色尝会用到。”
未等张老板开口，吴掌柜倒是凝神一思道：
“应当算是紫色，有些偏蓝。”
紫蓝色？！
秦五丫闻言一喜，这可是个讨喜的颜色，若是真能做成糖纸效果定是不错。
甘朱粉的浅红，苋菜汁的深红，菠菜叶的果绿，再加一种茜草根的紫蓝色便足足有四种了。
若是能在添上一味黄色便也算的上五彩斑斓、绚丽多姿。
想着秦五丫又道：
“那吴掌柜可知道有黄色的燃料？”
“黄色的？这倒是不常用的，不过应当是有的。”
吴掌柜想了想道：
“这样，你不妨让张老板先做了这四种试试看，至于黄色燃料我回去后与你打听打听。”
“这可劳烦吴掌柜了。”
秦五丫心里头感激，不免福了福身作礼。
见秦五丫忽然行礼，吴掌柜忙道：
“可做不得这般大礼，不过是随口问一声，寻常的很，寻常的很。”
秦五丫闻言浅笑，不再多话，可心里头却还是十分感激的。
虽说都是小事，可人生来谁也不欠着谁的，有些事情旁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秦五丫如今领了吴掌柜的情分，是多是少理应都要记在心里。
吴掌柜是做生意的老手了，无论你是谈价钱的手段，还是下契书的规矩都要比秦五丫熟练。
有吴掌柜帮衬着秦五丫很快与纸坊的张老板签下了契书。
秦五丫这处要先支付两成的定金，纸坊则要在三日内出花色。
若是定了花色则要在半月内交足货件，到时候自然银货两讫便可。
说来秦五丫要定制的花色多，复杂难制不说又是个生面孔。
若不是有吴掌柜担保着，只怕就是付足了五成定金，纸坊都不一定原因接单，更何况是如今区区两成。
秦五丫苦笑，这纸坊一行，自己便又欠了吴掌柜两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只怕自己往后的糖果生意也定是脱不了来客居的招牌。
不过秦五丫心里倒是没什么不乐意的，有些人适合做大生意，有些人则适合做小买卖。
自己不是本分的小女人，却也不是雄心勃勃野心家。
现如今这般动点小心思靠着自己的手艺赚些小银子，不必冒太大风险，足够自己衣食住行便也是难得的了。
至于吴掌柜靠着自己的手艺又赚了多少银子便不是自己要想的了。
在任何社会制造者和商人都不是同等的，你若心中不甘，便要有那份胆魄和手段。
若是没有便要懂得知足常乐。
“怎么样，贾家的人可接了货？”
回到自家小院，秦五丫又连着做了几盘子梨膏糖。正巧一罐子刚熬煮好的糖浆出锅便见刘大拖着板车回来。
“接了。喏，这是余下的两惯梨钱。”
刘大放好板车便从腰间掏了钱袋递给秦五丫。
秦五丫接过却轻笑：
“这贾府倒是要比章府好说话，原还当他要拖上一两日呢。”
“贾府在咱清水镇也是有些名气的，贾家大老爷为人亲善，对底下的人也好。”
刘大挠挠头：
“我年前还去贾家做个小工，比旁人家清闲不说，吃住也给的好，活计做完当头便结了银钱。
五丫妹子你说的章家可是从南边过来的那家大户？”
“正是，说是从临杭过来的，我瞧他家宅院做的倒是气派，可里头那人却不怎么是东西。怎么你也知晓？”秦五丫诧异道。
“知晓，怎会不知晓。”
刘大说起章府，脸色一红，满眼的气愤之色：
“那章家刚到咱清水镇落户时要请人砌墙分院，俺也去做过半月的小工，做活时不给吃不给住，连口水都舍不得上，说是怕水喝多了尽偷懒。
这倒也罢了，刻薄的主家原也不少见，咱们做活计的苦些累些也没什么。
可那章家竟是不给我们结算银钱。”
“欠工钱？”
秦五丫一愣，随即意味不明的一笑，道：
“倒是章家惯常的做派。”
说着秦五丫又问：“当时叫了你们过去做活的是章家的老爷还是管事？”
“是个管事，原先说好的半个月的活计，一人给半吊子钱。
说来这银钱给的有些少，只是我那时手下没活又想着不过半个月便也去了。
只是没想到，等工期结束后头那章家的管事却说那么府上又入账借钱的规矩，让我们等下月初再过来结算银钱。
都说这新来的章府是南边过来的大户，讲究多，规矩大。
那管事的说月初，我只当是这府上的规矩也没多想，这一等又是小半月。”
噗！
秦五丫听到这处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什么章家是临杭的大户，置办结算都有一定的规矩，想当初那章管事要吞了自己的果子酱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用的不也是这招？
“那后来呢？”
“等到次月初，我和几个一道做工的商量着便去了章府，却不想那章家管事不肯见我们。
说是不认得俺们几个，让那看门的护卫将俺们打发了出去。
当时俺也是气不过便上去砸门说理，却不想那章家的护卫都是练家子几句话说不拢便请了棍子。
俺们几个无法便只能作罢。”
“好一个临杭章家！”
听到这处，秦五丫也来了火气：
“欠人银钱不说，一言不和竟还让家奴持棍打人？
他若是地头蛇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外来户，怎生有这般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