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抽了抽鼻子,看起来泫然欲泣。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诉说一样。
余姚皱了皱眉头,怎么感觉这个秦大娘子是要跟她说知心话,想她们之前就没什么来往,如今也算是初初见面,才刚刚一见面就要说知心话,这正常吗?
怎么说秦大娘子也是出身豪门大户,这个见识应该不会这么短浅,而且外面都说秦大娘子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也雷霆手腕,家里除了一个庶出的儿子,其他的孩子都是秦大娘子生的,可见秦大娘子应当是个有魄力的人。
一个聪明的,有魄力的人,怎么会才刚刚与人接触就准备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且看样子还打算要诉苦?
余姚不相信。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坐在原地静观其变。
就听到秦大娘子抽抽搭搭的说道:“其实也怪我,我吧出身比较好,为人又比较要强,年轻的时候嚣张跋扈的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嫁给相爷,做了夫人,那时候我家官人还不是丞相,我着实是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我家官人在朝堂上日渐好了,众人看到我们家的风光了,才来巴结我,这些我都知道,我呀,也是别扭,知道自己当初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心里还好受些,如今被她们一个个笑脸相迎的捧着,反倒心里不自在,想想从前再想想现在,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这些人表面上与我要好在背地里怎么说我想我的。所以渐渐的,我也不愿意出门来应酬,也就是宫中的娘娘们偶尔叫我去坐坐,我才去,没办法,娘娘说话了,我怎好托大,才让外面传出来我女儿想要做秀女的传闻。”
秦大娘子说完,擦擦眼泪,然后将手帕仔细的折好了,那举动叫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余姚忍不住有点起了恻隐之心。
其实要是秦大娘子一直哭诉说自己这么多年多么多么不容易的话,余姚也还是不为所动,还会觉得秦大娘子到底图什么做出这样一幅苦肉计的模样。
相反的,秦大娘子现在说的这些话,却是说进了余姚的心坎里。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当初孤儿寡母,靠着丈夫的那一点家底过日子,大家伙看着她是个寡妇是个女人,所以一个个上门来欺负她。
有人说她丈夫在外面欠了钱的,还有哪些小叔妯娌说什么他们家也没个成年的男人没有顶梁柱所以“好心好意”想要帮着她掌管家里的财产的比比皆是。
那时候真是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将她给踩在了脚底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生活过来的,而且还坚持到了现在。
后来尉迟南渊渐渐的长大了,也有出息了,到现在,那些当初说什么老将军在外面喝酒欠了他们钱的人也都销声匿迹只字不提了,还有哪些小叔和妯娌,仿佛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一个个都装作没事人一样上门来走动,还努力的攀亲戚。
想当初她家门前是多么的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现在呢?一个个都上门来巴结。
这种感觉余姚老夫人是最清楚的。
而秦大娘子说的那些,其实和余姚心里的感受差不多。
勾起伤心的过往,心里如何能不难受。
余姚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微微低下头剥瓜子,动作慢吞吞的好像在想些什么,然后她将瓜子塞进口中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着秦大娘子的眼神也跟着亲近了几分。
“年轻的时候谁还没个不懂事的时候,外面还不是一样说我性子冷,门前冷落的时候也是有过的,如今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儿女也一样要出来走动不是?”
秦大娘子心中暗喜,她就知道这么说一定会拉近和余姚之间的关系。
想当初余姚肯定经历过那种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的日子,如今这些人热脸相迎,其实余姚老妇人也都是客气的微微一笑,若是遇见合适的女儿家,和人家说上两句话,有人凑趣就说说话,没人凑趣她就和张大娘子呆在一起。
想来肯定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心里留着疙瘩呢。
她现在这样一说,既能把自己不怎么和京城里的夫人们来往的理由给解释清楚,也能让余姚老夫人和她更亲近一些。
秦大娘子又擦了擦眼泪,有些怅然的摆摆手:“嗨!瞧瞧我,怎么在这里说这些晦气的话,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竟然忘了妹妹你也有这么一段伤心事,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妹妹千万别记挂在心上。”
余姚微笑:“是要记得的,谁当初对我如何,如今对我如何,我自然都要记在心里,人活在世,总不能太糊涂,心中总是一笔烂账这辈子可就算不清了。”
秦大娘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也就是算的太清楚了,我瞧着你都觉得累得慌,如今你儿子也算是争气,你也可以依靠了,有些时候吧,不必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上,该托付给儿子的就托付给儿子吧,我瞧着你儿子是个能担当的,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时候糊涂一点,心里也能跟着好受一点,你说是不是妹妹。”
“我倒是想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儿子去打理,可是思来想去,他到底是个男人,想事情总是有不周全的地方,我家官人去世的又早,家里也没个兄弟姊妹的可以商量,总觉得他还年轻,没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还是个孩子。”
余姚一边说着一边摆摆手:“你们是不是不知道那小子那个毛毛躁躁的性子,我总是担心他在外面给我闯祸,我看啊,还是再等两年吧,趁着我现在还年轻,我还能替他再打理两年,不过过两年可是不行了,这年纪上也是等不住啊。”
“这倒是,不过你倒是可以给他找个沉稳的正头大娘子,这样一来,两个人性格上也互补了,做起事情来也是能有商有量的,总比他一个人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