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殿下!”
“殿下,若是饶过了她,今后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诋毁功臣?”谢姝媺也吃惊地看着萧郅,这个小贱种怎么能让兰成王不顾泰康王的面子而护着?太匪夷所思了!
谢姝苏却不理会他人的震惊,而是迎上萧郅探寻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多谢殿下。”
大长老有些意料之外地看着谢姝苏,不知为何,他竟在这个少女身上看到自己门生沈政犹在之时的冷静与淡然,不由开口道:“始真,你这个庶女的生母是哪家闺秀?”
“回大长老,臣女的生母是罪臣亭阳侯沈政之女!”谢姝苏并无半分扭扭捏捏,爽利地答道。
“沈政之女……”大长老眉目微微一闪,他旋即淡然微笑,与其他三位长老对了对目光,这下看向谢姝苏的目光亲厚了许多,道,“怪道有这般的勇气。”
谢姝苏微笑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谢姝媺,唇边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谢姝媺恨得咬住了唇,洁白的贝齿深深陷入了发白的唇畔之中,她自小看自己的生母残忍待下,虽然有众人的畏惧,却无一人真正敬重她。
她那时便暗自发了誓,她不要像母亲那样愚昧无知,她要用才智获得这世间所有人的尊崇,而她做到了,整个阳翟的人都被她悲悯怜下的面孔给蒙骗了过去,她也喜欢将所有人和事情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从前长老们与老夫人待她都不过淡淡,她以为他们不喜欢孩子罢了,如今才知道,原来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不喜欢她!
她此时连面上的笑意都难以维持了,愤恨地盯着谢姝苏,一边拿起桌上的茶杯,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只要没有谢姝苏,一切就会回到从前的日子!
放下茶杯,她朝着门外的小丫头点了点头,那个小丫头会意,忙匆匆离去了,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谢姝苏的眼睛,她低下头轻笑,果真有阴谋。
不过多时,宴席外突然有人惊呼道:“祠堂着火了!”
没有人看清那是谁,但是所有人都朝着祠堂的方向望去,果真见缓缓升腾起滚滚浓烟,大夫人一喜,她忙站了起来,狠狠地盯着谢姝苏道:“你果真是个灾星,夫君,长老,今日是认亲宴,可是祠堂却莫名其妙着火,这是咱们老祖宗的警示啊!若是让她这个妖女入了咱们族谱,说不定会带来灭门之灾啊!”
“你们快去救火!”谢裒朝侍从吩咐道,他紧抿薄唇,脸色铁青,今日这样的日子,祠堂怎会着火?
谢姝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但是她却站起身子,柔柔弱弱道:“父亲,这不是妹妹的错,兴许是无意走水呢?”
“大姐还为她说话,不是她害得是谁害的!”谢姝仪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捂住了嘴,“咱们谢家一向守卫森严,哪里有那么容易着火,分明就是老祖宗瞧不惯她!”
大长老微眯双目,心中清楚谢姝苏这是中了别人的道,但是那又有什么用?这等大日子祠堂着火,不管是他人陷害亦或者是走水,都会被众人视为老祖宗不愿她入了族谱。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入不了族谱,这个得罪了大夫人的丫头,可就任由她们拿捏了。
所有人都认为谢姝苏这下子彻底完了,之前向她示好的欧阳琼悄悄后退了几步与她错开了距离,祠堂着火,就证明她是不祥之物,她这种高贵的贵族小姐,怎么可以与她亲近?
一阵风袭来,夹杂着空气中淡淡的烟雾气味,金色的阳光从云层之中投了下来,谢姝苏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仿若透明,连吹弹可破的皮肤下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谢裒失望地看着她,道:“苏儿,这是老祖宗的警示。长老,始真实在抱歉,原是喜事……怎知出了这等大事……”
谢姝苏抬起眼,面上笑得温柔缱绻,眼波犹如碧湖清澈:“父亲,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不是呢。”
“妹妹,那个方向,只有我们的祠堂。”谢姝媺一字一句道,她深深地凝视着谢姝苏,难过道,“我本以为从今往后能多个姐妹,哪知道天不遂人愿。”
说罢,她装腔作势地擦了擦脸上滚落的泪珠。
谢姝苏青色的衣衫在风中摇曳,犹如湖面荡开一层层涟漪,却愈发显得她姿容秀丽,她淡淡道:“着火不关我的事情。”
大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为了开脱自然会这么说了。夫君,千万不能够轻饶了她!”
她想到待会将谢姝苏拆骨扒皮,唇角就忍不住扬起冷笑,正在这时,突然有小厮匆匆从外面过来,道:“老爷,门外有个术士,自称明华道人,说是经过咱们院中看到妖气冲天,特来帮忙除妖。”
明华道人是大祁建康有名的术士,不过平日喜爱游历四方,想必刚刚到了阳翟,谢裒平日也是个信道之人,闻言道:“快快请进来。”
门外缓步踱出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只见他身着道袍,手拿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贫道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大夫人道:“仙师,你说我们这里有妖气,可我们世代璎珞,哪里来的妖呢?”
明华道人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谢姝苏身上,淡淡道:“回夫人,正是这位小姐,我观她眼神呆滞,印堂发黑,乃是邪祟缠身的特征。”
谢姝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冷厉,随即望向这位明华道人,笑容春意融融:“邪祟?仙师所言何意?”
明华道人盯着她,手中的拂尘一甩,劈头盖脸朝着谢姝苏的脸颊打去,冷声道:“妖孽,还不速速现行!”
谢姝苏微微仰身,躲过了这一拂尘,她看了一眼谢姝媺,见谢姝媺脸颊微微发红,已经开始冒汗,唇边不由勾起一抹冷笑,伸手一把握住了拂尘,道:“敢问仙师说我被邪祟上身有何证据?只凭眼神呆滞便能够随便打人吗?”
大夫人还没有发现谢姝媺的不对劲,她上前几步,冷冷地盯着谢姝苏:“明华仙师怎么会陷害你一个小小的庶女?”
谢姝苏温和地笑了,可是话中处处都是刺头:“明华道人曾经是建康有名的术士,但是两年前他身体不适,便云游天下,眼前这位,焉知是真是假?”
明华道人微微蹙起眉,她这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不悦的眯起眼,他正巧对上谢姝苏的眉眼,她一双原本盈盈含笑的双眸中翻涌出阴沉天际下波涛汹涌的深海巨浪,直打得他心中发麻。
还想说些什么,谢姝苏双手微微一动,他手中那支兽毛拂尘忽然断了开,犹如连绵不断的柳絮纷纷扬扬飞舞了起来。
谢姝苏深不可测的双眸中闪烁着森然的光芒:“拂尘在道教中有拂去尘缘超凡脱俗之意,而眼前这位明华道人,显然还有俗缘之心。”
望着自己在她手中断去的拂尘,刹那浓厚的杀机与恐惧笼罩了明华道人消瘦的身影,他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双苍老的手犹如鹰爪朝着谢姝苏的咽喉而去,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将明华道人的手打歪过去。
来人正是谢姝苏的暗卫千阙,谢姝苏被千阙护在身后,却丝毫没有畏惧,她盯着明华道人,道:“术士便该有慈悲之心,父亲,这个术士意欲取我性命,其身份还不令人生疑吗?”
明华道人却神色如常,道:“谢将军,这个小女子被邪祟附身,我这拂尘有除魔之功,方才已经与她体内的恶鬼缠斗一番,着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而谢裒也慌忙问道:“请问仙师有何化解之法?”
春日还有些微凉,可明华道人的额角却不知为何渗出汗水来,风从大门幽幽拂来,卷起他身上宽大的道袍,衣衫如飞,簌簌作响:“将她捆绑起来,以沾了神水的荆棘抽她一百鞭,便可将她体内的邪祟驱赶走。”
一百鞭?那能活活要了谢姝苏的命!谢裒眉心紧锁,正欲问还有其他化解之法,明华道人已经冷然道:“若是贫道没算错,这些时日府上频频出事,将军纵横沙场,怎能为了妇人之仁害了全家?”
谢裒沉默了,今日先是在湖中发现被淹死的男人,接下来是祠堂着火,再然后是这个明华道人,由不得他不信。
萧郅冷然地看着,今日之事环环相扣,竟然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看来,谢姝苏今日必死无疑。
大夫人得意洋洋地扬起唇,道:“还不把这个小妖女给我抓起来,好让仙师做法!”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谢姝媺却连滚带爬地挤了出来,她神志不清地在地上爬,口中不住地喊道:“不是我害死你们的,滚开,滚开!”
大夫人一下子惊呆了,她忙伸出手去扶谢姝媺,却被谢姝媺一口咬住了手臂,待她松开口,竟吐出了一口血肉模糊的肉块,养尊处优的大夫人哪里受过这种苦楚,一下子昏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