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冷声道:“谢姝苏是我们大祁人氏,本王娶她是她的福分!”
谢姝苏心中升起怒火,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要一拳将萧郅一脸理所当然神色的俊容给打歪的冲动!
她见过很多厚颜无耻的人,像萧郅这样的还是头一份!
她眸中闪过了一丝冷笑,道:“若论无耻,殿下自论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
情势再次逆转,即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谢姝苏不仅不愿意嫁给萧郅,而且厌恶萧郅至极!竟然当众羞辱萧郅!这样的女子,天底下恐怕除了她,再也没有旁人敢这样了!
“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与殿下说话!”
“她不想要命了吗?”
……
“谢姝苏,你放肆!”萧郅往日总是平静的脸上浮现怒容,双目之中喷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萧郅,你若是不强人所难,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颜卿之姿态淡漠,他怀抱谢姝苏,准备离去,“谢姝苏,我要定了!”
说罢,他轻轻脚尖触地,犹如不染尘埃的仙人跃上房顶,离开了人群的视线。
他走了之后,众人纷纷鸟兽人散,只是暗藏了不屑的眼神都偷偷瞄去了萧郅,原来是他夺人所爱,更重要的是,如今人家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
萧郅的神色朦胧,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痛楚袭来,仿若有无数潮水喷涌而至,他捂住心口,想要压下那种奇异的感觉,但是却猛地一阵疼痛,陷入昏迷之中……
而那一边,谢姝苏却恼怒地盯着颜卿之,怒声道:“放开我!”
“不放。”颜卿之俊朗绝色的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一点也不畏惧她的威胁,“你今天还真是胆大妄为,竟然还敢嘲讽萧郅!”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谢姝苏眼角一挑,斜斜望向他。
颜卿之的目光落在了她神情薄怒的脸上,“真是奇怪,萧郅虽然阴冷一些,但是无毒不丈夫,你却偏偏讨厌他这般深,甚至当众出言嘲讽,谢姝苏,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难道他所做的事情不够卑劣吗?”谢姝苏冷哼了一声。
“也是……”颜卿之意味深长道,“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他对我可有半分真情?”谢姝苏想到前世便有些伤感,“我不信男人嘴上所说的爱,他只是因为我与旁人待他不同生了兴趣,如今又想要娶我伤了你的颜面而已。我若是信他对我有半点真情,才是傻呢!”
颜卿之望着少女的脸上浮现丝丝伤心,揽着她的双臂用了力气:“那你可信我?”
谢姝苏的视线放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神情是那样深情,眼眸深处有淡淡的恐惧,似乎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她唇边不由溢出淡淡的嘲讽,她怎么会相信男人呢?
颜卿之是那样的俊美,是女子们追着不放的绝代世子,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自己?
不过是一时的新鲜。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是颜卿之的眼眸逐渐黯淡下去,他不需要谢姝苏的回答,便知道了她的答案。
“你啊你,为何总是不像个女子呢?”
颜卿之的口中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这世上哪个女子不是见了他就发昏了头?可唯有她,自己处处追着她,她反倒对自己不屑一顾。
“颜卿之……”谢姝苏疲累地将头靠在颜卿之的怀中,神色淡然,“你最好不要喜欢我了。”
颜卿之眸光清浅,低下头,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脸庞上,没有说话,温和地笑了。
萧郅这一昏倒就是一天一夜。
他昏睡之时,心头有许多记忆似是潮水一般向他袭来,将他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之中,想要睁眼,却无能为力。
许多陌生而熟悉的场景在眼前一一闪过,而更多的,却是那个少女。
记忆最深处,是她初嫁王府,新婚之夜,消瘦枯黄的脸庞上,唯有那双眼睛动人,“夫君,苏儿会一直陪着您的。”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他深情地将她揽入怀中,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谢家竟然找一个私生女来代替谢姝媺,倘若有一日,他必会将谢家治罪,废了这个贱奴所生之女!
时光荏苒,已是五年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怯懦少女了,眉眼逐渐长开,美丽不可方物。
她倚着他而坐,轻轻掩住了日渐圆滚的肚子,面上闪烁着母性的光辉,“陛下,从前臣妾在家中受尽了欺辱,如今只愿我们的孩子一生无忧无虑,无论是小公主或是小皇子,都起名叫无虞吧?”
“皇后喜欢,朕自然也喜欢。”当时的他,不是不开心的,因为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而且五年夫妻,她乖巧本分虚心好学,从当初那个羞怯的少女成为了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他虽然隐隐想起她低贱身份,但却喜欢她柔顺谦和的性子,与其他贵女们的娇蛮善妒格外不同。
画面一转,已是谢姝媺趁着入宫探望她,趁他醉酒时偷偷爬上了他的龙床,第二日泪盈于睫道:“陛下,奴家因为倾慕陛下一时……请您允许奴家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吧!”
他别有兴致地望着谢姝媺演戏,想到当初谢姝媺的冷淡,如今却曲意讨好,不由龙颜大悦:“不必,今后你就伺候朕吧!”
可是当时,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她的模样,想起她望着自己总是含情脉脉的双眸,心头不由得升起了淡淡的惆怅。
他谈不上爱谢姝媺,不过因为偷情之欢,却并不准备给谢姝媺一个身份。
直到那日被她撞到了二人颠鸾倒凤,她大着肚子,眼中虽有伤心,却还是温和道:“陛下若是喜欢,便将姐姐纳为妃子吧。”
他心中虽舒了一口气,却也惊诧与她的大度。
直到有一日,他无意看到她怀抱无虞,与颜卿之正在亭中说笑,她的眼中含着一汪笑意,丝毫没有在自己面前的拘束。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他二人并没有什么,他的心中却升起无名之火,与她的关系也淡了几分。
再后来,大越摄政王重病,他知道大越到时候必会陷入动乱之中,便决心要除去颜卿之,只是苦于没有理由。
正在批阅奏折之时,谢姝媺柔软的身子如同一条滑腻的蛇缠绕上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陛下,皇后与颜卿之素来关系要好,不如……”
他当时一巴掌将谢姝媺扇倒在地,语气冷厉,“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想除去皇后罢了!”
“是又如何?”谢姝媺的脸上有藏不住的野心,“她是何身份?陛下却让她做了这么多年皇后,处处压臣妾一头!若是您除去了她,不止是谢家会对您忠心耿耿,就连我外祖父泰康王也会效忠于您!”
他愣了愣,闭上眼,再睁眼一片清明。
江山与美人,他自然要江山!
再后来,她一袭白色寝衣发丝凌乱,在他膝下跪着,满面泪痕,“陛下,臣妾真的和世子没什么啊!”
“臣妾这些年以来,一直谨记自己身份,不敢做失了身份的任何一件小事!更是谨守妇德,不争不妒,待其他嫔妃和善,将她们孩子当成自己所出!陛下,臣妾这些年是如何的性情,您难道一丁点都没有看在眼中吗?”
他转过身不去看谢姝苏,冷声道:“谢姝苏,你与颜卿之这些年关系格外亲近,朕都看在眼中!”
谢姝媺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正是啊陛下,无虞太子也说不定是个野种!一定不能放过她们母子二人!”
“将谢皇后的宝册收回,从今往后贬为庶人!”他闭上双眸,遮住眼底淡淡的愧疚,冷冷地下了命令。
自皇后被废,他因着心情烦闷,常将宫中所有美人聚在一处寻欢作乐,企图压住心底的不安与躁动。
那日内监小心翼翼地来禀告他,废皇后在院中长跪不起求见他。
谢姝媺娇笑起来,出去见了她,而他却不忍去见她,见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与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的越来越远……
坐在大殿之中,他听着谢姝媺殿外尖锐的声音,听着无虞被毒杀之时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中不由叹息,终究是他负了她一生。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往日最是柔弱不过的她竟然没有求饶,而是强撑着受完刑说完了最后的话,才痛苦无比地永远闭上了双眸。
不知不觉之间,大殿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无力地坐在龙椅之上,心如刀绞,一夜之间,他的发妻他的长子全都被毒杀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是帝王!
他注定一辈子不能只爱一个女子,更不能为了她,流露出自己的弱点。
他是天下人的王,要为了天下人而活!
一眨眼,十年后,他不再是那个处处受人钳制的皇帝,而是雷厉风行的铁腕皇帝,他集中权利,将兵权掌控在皇权之中。
而他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谢家与泰康王全都诛了九族,而彼时,被拔去一头长发剁去双臂双脚挖去双眼割去舌头的谢姝媺,如同一滩烂肉滚落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