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个子很娇小,颜卿之俯首望着她,眼中.华彩闪烁,眼底莫名带了一丝探寻之意:“自然可以。”
谢姝苏忙不迭感激道:“奴家多谢世子!”
“先别急着谢本世子。”颜卿之清雅的脸上笑得意味深长,“本世子并非慈悲为怀的圣人,伤药你又应当如何回报?”
谢姝苏一怔,前世的世子是个不计回报的好人,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发间的一枚羊脂白玉簪突然被拔下。
他手中握着那支玉簪,步步紧逼,唇畔凑在她脸庞分毫之外,如薄荷清爽的呼吸轻轻呵在她的脸上,道:“本世子很喜欢这支发簪,不如就以此物相抵罢!”
谢姝苏的眼神倏地迸出利剑般的寒光,她手指微微一动,迅速从自己发间拔下凤钗,抵在颜卿之的脖颈之上,怒声道:“世子竟是如此孟浪之人!”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前世那个仙人一般的世子现在竟会唐突她,可她前世与他之间清白,这一世和他亦不会有什么。
尖锐的钗夹杂着寒凉之气与脖颈肌肤擦过,有些刺痛,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小狐狸,颜卿之眼眸中浮现笑意:“谢二小姐这般凶悍,看来昨日果真是在扮猪吃老虎。”
说罢,谢姝苏的手腕忽然被人捏住了,她来不及挣扎,手中的凤钗便到了颜卿之手中,她整个人被一种暧昧的姿势囚禁在他怀里。
谢姝苏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世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颜卿之悠哉道:“昨日白黎看到你胳膊上数条鞭痕,而你偏偏只在一条细小的划伤上擦了药,可就是那小小伤疤,骗足了众人的同情!就连本世子与白黎也被你给利用了。”
谢姝苏袖子下的手指握紧,双眸犹如深不可测的迷雾森林诡谲阴冷:“世子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颜卿之不得不说,谢姝苏的眼睛是他此生所见最为特别的眼睛,似乎是琉璃一般流光溢彩,但是,云遮雾掩,令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本世子可不这样认为,能够忍过贱奴院十几年的羞辱,谢二小姐心性坚韧着实令人佩服。”颜卿之面上尽是玩味,“而且本世子还知道,你来要药膏,是为了你生母。”
谢姝苏眼睑一跳,能够知道谢府的阴私之事,世子肯定也有自己的耳目。
她更加确定了一点,眼前这个男子,除了与他记忆中的世子长得一模一样外,性格是天壤之别。
她嫣然笑了,也不辩解,道:“世子耳聪目明,我瞒不过您,不知世子何时把药给我?”
颜卿之没想到她竟然认了,心中讶然,这才松开了她,慵懒道:“白黎是神医,向来只为皇族诊治,诊金千两,这支玉簪,就当你昨日的诊金,可今日的药膏,你又拿什么来交换?”
钱权交易,这个世子的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
谢姝苏冷哼了一声:“这玉簪是我祖母赏赐给我的,不能给你,你把药给我,昨日与今日的诊金,我赊账。”
颜卿之看着她眉目冷凝,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他对视,声音带了丝丝蛊惑:“小小年纪,花招玩的倒不少,本世子如何知道这是否是划算的生意?”
“我是大祁世族之首谢家的小姐,谢家别的没有,唯有钱多,我怎么会为了区区两千两诊金骗你?”谢姝苏冷静道。
颜卿之觉得这个少女很有意思,时而如同小狐狸狡黠,时而像小白兔楚楚可怜,时而又如男子一般强硬,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略微一挑眉,神采夺目,原本如谪仙般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邪魅:“金玉之物,本世子不缺,这两千两,换你答应我两件事情。”
“一件。”谢姝苏讨价还价。
颜卿之扬唇:“成交,本世子现在还没想出来,待我想出来再找你。”
谢姝苏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还请世子让白黎神医帮我配药。”
颜卿之眼梢舒展开一抹了然的笑意,他从衣袖中取出一瓶精致的白瓷药瓶,道:“早早便配好了,即使你不来,本世子也想寻个机会给你送去,可惜谢二小姐太过心急,竟巴巴地送上门来求药,本世子倒是白白赚了谢二小姐的一个约定。”
“你……”饶是谢姝苏心理素质再好,也气得柳眉倒竖,她伸出手夺过颜卿之手中的白瓷药瓶与发簪,气呼呼地出去了。
出了院门,谢姝苏原本恼怒的神色才落了下来,前世的世子沉默寡言不问世事,怎么这个无赖这么腹黑,还对府中的事情这样清楚?
这样一想,她倏地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前世那个愚蠢的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皇权之间的暗潮涌动,后来她身为皇后,只一心一意教导无虞,根本未曾过问过朝堂之上的事情。
如今看来,世子不是她前世印象中那个人了。
回了临湘院,谢姝苏将药送给沈岫和,还未曾把药给沈岫和涂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微微一蹙眉,只见大夫人身边的何嬷嬷气势汹汹地率领着几个婢女闯了进来。
谢姝苏微不可见地眼角一跳,道:“何嬷嬷来可有事情?”
何嬷嬷冷笑道:“夫人听闻了二小姐昨日手臂起了红疹,特地让老奴带医官来看望您。”
谢姝苏知道,自己那位貌似菩萨的大姐是去大夫人那里告了状,她也不急不恼,含笑望着何嬷嬷:“本该是我亲自去向母亲请安的,倒是母亲先牵挂着我,劳烦何嬷嬷您代我谢过母亲了。”
“那是自然的。”何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然后叫出了医官,“医官,夫人可是让你好好医治二小姐这伤。”
医官是个瘦弱的中年人,一双色眯眯的眼珠滴溜溜地打着转,捻着八字胡道:“二小姐,请伸出手臂给我看看。”
说罢,竟然伸出手就去扯谢姝苏的衣袖,谢姝苏脸色落了下来,知道这两个人必定不会好意,不待他碰到自己就挥掌落了下去,厉声道:“你一个男子,竟也敢也拉扯我?”
医官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何嬷嬷眼中利光一闪,道:“二小姐,夫人好心请人给你医治,你非但不领情,还甩脸子给谁看!”
谢姝苏盯着她,有几分委屈道:“何嬷嬷,昨日情急之下白黎医官帮我诊治时,也只敢隔着丝帕帮我医治,这个医官竟敢来拉我的衣袖,我现在是谢家的二小姐,怎么能够被外男给轻易轻薄了去?”
这个小贱种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真是正经小姐了么?何嬷嬷跟在大夫人身边,早将粗俗恶毒学了个十成:“二小姐好大的架子,殊不知自己只是个贱奴的身子,还想摆主子的谱?”
“将军下令让我回府上做二小姐,何嬷嬷若是不服气可以去寻找将军让将军改变初衷,无须与我多费口舌。”谢姝苏神色依旧平静和善,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激怒。
何嬷嬷很是意外,冷笑连连道:“在这阳翟城,谁不知道将军畏惧夫人,你若想让将军撑腰就打错了算盘。”
话音未落,谢姝苏脸色陡然蒙上一层冰霜:“兰若,如云,给我重重掌这刁奴的嘴!”
如云还有些犹豫,兰若却知道自己这个新主子的厉害,此番必是有她的主意,便上前冲着何嬷嬷左右开弓甩了两耳光。
何嬷嬷惨叫一声,她仗着是大夫人的乳娘,素来在府上专横跋扈,就连谢姝媺也要对她礼敬三分,哪里想到这个贱奴敢命人掌掴她,不由得哭天抹泪:“这个贱种竟敢骑我头上来,给我砸了她的临湘院!”
她身后的婢女们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闻言冲进房中开始打砸房中的物品,谢姝苏却不慌不忙,冷眼旁观。
何嬷嬷见她冷淡的模样更加愤怒,扑上来就要打骂谢姝苏,但谢姝苏一把将何嬷嬷高扬的手腕攥在手心,一双漆黑的眼珠冷冽,面色阴沉道:“何嬷嬷,你真是跟你主子一样蠢。”
何嬷嬷吃惊地看着她,她的目光比大夫人的眼神还要可怕,像是从地狱爬出的厉鬼一样,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她愈发心悸,想要挣脱谢姝苏的手,可是少女的手就像是铁钳一般,她只能大力地往后挣脱。
谢姝苏眼神一沉,突然松开了手,何嬷嬷整个人一下子跌了出去,疼得她好像屁股碎成了几瓣,杀猪般地惨叫起来:“你们这群死丫头,还不扶我!”
随着她一声令下,原本还在拼命打砸房中瓷器的婢女慌忙停了手,纷纷来扶她。
何嬷嬷顺着婢女的手起身,临走之际冷喝道:“你这个贱丫头,等我回禀了大夫人,看不活活打死你!”
谢姝苏冷笑着盯着她的背影,沈岫和这才惊惧地从内间里跑了出来,急的团团转:“遭了,苏儿,那个何嬷嬷是大夫人的乳母,她要是闹大大夫人那里去,咱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