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这种花,宫里面是常见的,钟妙仪不太喜欢花,大概是因为世人总爱把宫里的女人比作花朵。
花无百日红这句话,更像是一种她们悲惨命运的写照。
她不喜欢,但是她记得,贤妃是喜欢的。
所以钟妙仪说要种月季,她能够看出来,贤妃其实是期待着的。
阿九和顺诚带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钟妙仪看了一眼她们手上的工具,皱了皱眉:“我的呢?”
阿九和顺诚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贵人的?”
“对啊。”钟妙仪走上前把阿九手上的小铲子拿过来,“算了,我用这个就好了,顺诚你来帮我,阿九,你去给娘娘弄点热水来喝。”
阿九见钟妙仪拿着铲子就往墙边走,愣了好半天,赶紧跟上去:“贵人这是要做什么?”
钟妙仪撩起裙子蹲下来,把袋子拉开,摸出一些种子,没回头:“看不出来么?我要种种子啊。”
“贵人你疯了?你怎么能亲自做这些?快让我来。”阿九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拿钟妙仪手上的东西,眉头紧锁起来,钟妙仪这实在是胡闹,被苏泽衣晓得了,他们还能活?
顺诚在一旁听着,也吓得不轻,一下子跪到钟妙仪面前:“贵人可千万别做这种事情,有奴才在呢,怎么能让贵人亲自动手。”
钟妙仪听得烦,左看看阿九,右看看顺诚:“你们想气死我?”
阿九没说话,顺诚低下头。
“咱们这是在哪里?这里是别苑!”钟妙仪把种子分一些给顺诚,“这里没有什么贵人,我好不容易从宫里那个鬼地方出来,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行么?那和在宫里有什么区别?苏泽衣又瞧不见!谁知道我干了什么?!”
阿九习惯了,钟妙仪这样无法无天的叫皇上的大名,她之前突然不叫了,喊起来皇上,自称起臣妾,她还以为钟妙仪病了。
顺诚却从不知道,脸都下白了,接过种子跪在一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贤妃在后面看的哭笑不得:“阿九,你来。”
阿九闻言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走过去:“夫人。。。”
贤妃看着阿九,能看出来,她是真心的对钟妙仪好,也是真心的为钟妙仪着想,从前小瑶便是忠心耿耿,如今没了小瑶,有阿九,也是好的:“你让她做吧,她许久没有这般了。”
这话说的小声,却真的撞到了阿九的心房。
是啊。。。她何时见过这样的钟妙仪。
逃离皇宫,到了没有苏泽衣的地方,她好像才终于卸下了一身的盔甲,能够没有忧虑的做一些事情。
她一身伤痛,皆是那个说爱她护她的人给的,她一世悲惨,也是那个说心中有她的人给的。
哪有那么多的深情不负,钟妙仪早就已经不相信苏泽衣说的任何话了。
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带上面具,把自己武装起来,哭也好,笑也好,谁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她。
如今她肯好好地放过自己几日,何必还拿那些规矩束缚着她?或许以后,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去那边。。。”钟妙仪把顺诚支开,他在自己旁边总是要来帮她,实在是碍手碍脚。
阿九明白过来贤妃的意思,微微福身:“我会跟顺诚说的,多谢夫人提点。”
这样蹲着松土,放种子,再把土埋回去倒是不累,就是这么一直蹲着,腿酸得很。
钟妙仪弄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开始发麻了,她站起身来舒展一下,看了一下顺诚,他还在那边埋头苦干。
贤妃对着钟妙仪招招手:“累了?过来歇歇,喝杯水,不急着做完。”
钟妙仪应声过去,手上有泥,她往自己衣服上抹掉,阿九在一旁皱眉想说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贤妃瞧她这动作,简直哭笑不得:“怎么往衣服上抹?”
“反正已经脏了。”钟妙仪笑笑,看了一眼阿九,奇怪她怎么没说自己,就看见阿九憋得难受,盯着她衣服上的手掌印直皱眉。
“阿九,我帮着你洗衣裳吧。”她不是心血来潮,是认真说的,一脸诚恳的看着阿九。
阿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贵人,你松土种花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洗衣服?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啊。”
钟妙仪瘪嘴:“成日里绣花眼睛疼,你让我做点事情吧,要不。。。你教我做东西?我给娘娘弄吃的也好啊,娘娘肚子里的可是我的弟弟,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尽心怎么行?”
阿九都快哭了,一脸求救的看向贤妃。
谁知道贤妃是铁了心的要纵容钟妙仪到底了:“好啊,你只要不嫌累就去做吧,要是做的不想做了,就乖乖的回来陪着我做衣裳。”
钟妙仪立马站起来:“一言为定。”然后扭头有继续去做刚才的事情。
阿九都快要急哭了:“夫人怎么这个也由着贵人?”
“不由着她还能怎么办?你拧得过她么?你家主子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她已经够苦了,真的够苦了,还要故作轻松让我宽心。。。我不忍心,她是我宫里出来的公主,我没有办法不心疼她。”贤妃叹口气,钟妙仪想让她开心,她都知道。
所以无论如何,为了她的这份心意,为了她的这般努力,贤妃都会开心的过下去,都会每天笑着,绝不辜负。
阿九咬紧嘴唇,实在是没有话去反驳什么,她不清楚贤妃和钟妙仪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的两个人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对方,钟妙仪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如同贤妃娘娘所说,最终和她相依未命的,等她老去了能够依靠的,就是贤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阿九叹口气,把面前的水壶端起来,给贤妃添了一杯。
贤妃看向钟妙仪的背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早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