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从陈贵人的偏殿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絮贵人身边的一个宫女。
阿九见过,之前是陪着絮贵人来钟妙仪那里的。
这个小宫女似乎哭过,低着头走路也没有注意到站定没动的阿九,直直的就撞了上来。
惯性推动,她倒退了两步,一下子慌了神,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姑姑安好。”
阿九看见她双眼通红,看来的确是受了委屈。
“这是怎么了?眼睛这么红红的。”阿九温柔一笑,上前关切的问一句。
小宫女知道阿九是钟妙仪身边的大姑姑,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做错了些事情,贵人责罚了奴婢一下,没事的。”
“絮贵人这两天心情不大好,又病着,难免脾气不怎么好,做奴才的哪有不受气的,你也不要哭了,去洗把脸吧。”阿九没有多问什么,心里却想了很多。
陈溪梦没有说周絮发脾气的事情,不过现在在她看来,周絮也并没有像陈溪梦说的那么安静。
小宫女谢过阿九,周絮这两天阴晴不定的,也幸好是没有出去,有什么怨怼都是跟自己宫里的人说的,否则的话,可就不是皇上不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阿九朝着南偏殿看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回到常暮阁,钟妙仪已经没有在屋子里,反而站在院子里的假山前喂鱼,她养的金鱼数量有些多,眼见着开始长大,钟妙仪却开始有点发愁。
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它们长大到一定的长度的时候,这个假山的水池子,只怕是就不够装的了。
当时要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么多,现在钟妙仪才想起这个问题,觉得到时候也可以在后边的空地再挖一个池子挪过去,或者养一些到屋子里面,正好库房里好几个大鱼缸没有用处。
正想着,就见阿九进来了。
钟妙仪抬头看了一眼,也没有放下手中的鱼食,只是轻声道:“回来了?”
阿九点点头,走到钟妙仪身边来:“回贵人的话,话已经传达给陈贵人了,霜浮宫的氛围,奴婢瞧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钟妙仪接着撒鱼食:“怎么不对劲了?”
“奴婢觉得,贵人也不应该太过于信任陈贵人,也应该有所提防才是。”阿九皱起眉头,周絮若是真的有什么闹腾的地方,陈溪梦肯定是知道的,看那个小宫女的样子,就知道周絮不是第一次发脾气了,陈溪梦不尽不实,没有说出来,若是她没有遇到那个小宫女,也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所以阿九觉得陈溪梦肯定心里有一些别的想法,不是全心全意要依靠钟妙仪的。
钟妙仪闻言停下了手中的举动,回身看阿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相信陈溪梦了么?”
阿九一愣,一下子接不上话来。
钟妙仪。。。似乎的确没有说过信任谁的话。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宫里面的生存之道,我还是明白的,杨姑姑教了我很多,我不会信任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值得我信任,利来相聚,利尽则散,只是这样而已。”钟妙仪微笑着把鱼食盒子递给阿九,“就像这一池子的鱼,平日里,她们各游各的,有并排同行,也有分散两头,你方才瞧见是这两条在一块儿,待会儿却又不一定了,但是只要我投掷鱼食,它们都会朝着我这边过来,便是这个道理。”
阿九静静听着,钟妙仪的蜕变,是她能够看见的。
虽然这样说有些冷血,但是钟妙仪说的都是事情,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在宫里哪里有什么靠得住的情谊,连亲姐妹翻脸都是寻常事情。
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陈溪梦现如今需要依附钟妙仪,钟妙仪也乐得培养一枚棋子在手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用处了。
她已经渐渐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好好的利用苏泽衣对她的感情,真情也好,愧疚也罢,只要能够达到最终的目的,就是好的。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躲着苏泽衣一辈子,但是现在不可以,她一定要等到贤妃娘娘的孩子平安出世,等到送了她最后一程之后,才能够来解开自己最后的一层屏障。
钟妙仪不想让那个孩子养在那种禁区,那种地方,就算是活下来,长大了,也比死还要难受,钟妙仪曾经答应过贤妃娘娘,这个孩子,她们是要互相依靠的。
现在只有她了,如果她都不管那个孩子,那么还不如就让他跟着他的母亲一起离开这个人世或许还要好一些。
钟妙仪一直都没有废君和贤妃娘娘的消息,苏泽衣不会主动讲,她也不会主动问,钟妙仪知道贤妃娘娘为了这个孩子,一定会好好的,她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
若是苏泽衣真的有下达宽恕她孩子的圣旨,贤妃娘娘就会更加有活下去的希望,哪怕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是母爱的伟大,便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
任何人都可以做这个孩子的母亲,但是贤妃娘娘必然也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由钟妙仪来抚养的。
这件事情是钟妙仪心头上的心病,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离开了原本的轨道越走越远。
可是她不在乎。
钟妙仪盯着毫无头绪游来游去的鱼群出神,她们现在。。。和这群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宫里一大半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盼些什么,做些什么。
苏泽衣就是那个把所有人聚集起来的鱼食,可是总有鱼吃不到,要饿肚子,只能瘦弱的徘徊在外围。
钟妙仪收回视线,阿九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忧心忡忡,见钟妙仪看她,想起那个小宫女的事,顺便又提了一下。
钟妙仪微微笑着摇头:“周絮越是这个样子,苏泽衣只会越离得远,看来她还是没有搞明白,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悠,远离了自己的初心,又没有人提点,只能看她自己能不能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