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衣笑意更深,他不急不缓的又喝了一口,才把茶盏放下。
“这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他站起身朝钟妙仪这边走过去,钟妙仪吓得连连倒退,怒目瞪他,像是看着什么凶猛野兽一般。
被这样看着,苏泽衣也没有贴上去的心思,他把笑容收了,正色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皇上的赐婚圣旨,大约是赐不下来了。”
钟妙仪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苏泽衣说的应该是唐尧和她成婚的那卷圣旨。
“你。。。你胡说什么?!”她撇眉,觉得苏泽衣实在是一派胡言,“君无戏言,皇上早早地便默许了我同唐尧的婚约,他。。。”
“你也说了,只是默许,并没有真正的宣告,又怎么谈得上真言还是戏言呢?妙仪,我把你养大,把你送进宫里,最开始的时候交代给你的任务,你都忘了吧。”苏泽衣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残忍,“你若是忘了,我倒是不介意提醒你一次。”
她没有忘。
当时进宫,的确是有任务的,可是阴错阳差,她竟然做了公主。
公主与花魁的身份自然大不相同,她以为自己可以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此刻看来,她实在是天真,太过于低估苏泽衣的实力了。
钟妙仪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脑子开始混沌:“不用提醒,我都记得,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想再做你的棋子了!苏大人,你的棋子那么多!为什么一定偏偏不放过我呢?!”
“你一天是青阁的妓,就一辈子都是青阁的妓,你之前觉得耻辱是么?我就是要你记得你的身份!你永远都是花魁钟妙仪,哪怕披上了大齐公主的外衣,你也要时时刻刻记得,如果没有我,你连活下来都做不到,更遑论会有今天?!”苏泽衣一步一步靠过来,容不得钟妙仪闪躲的捏住她的下巴。
他把她眼中一点点熄灭的光芒都看在眼里,勾起嘴角:“你要我放过你?妙仪,可是谁让你那么有用呢?你能帮我成大事,知道么?我手里边,只有有用的棋子和弃子,你想死么?”
钟妙仪茫然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个苏泽衣,是她熟悉的苏泽衣。
在他面前,她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是啊,对于苏泽衣来说,一个没用的棋子,下场只有死而已。
“如果还要过从前的生活,那么就让我死吧。”她没有闭上眼睛,可是苏泽衣却觉得她眼神空洞的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
死?
多么解脱,这个世界上想死的人太多了,可是生活总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如愿以偿。
“想死?”苏泽衣松手,背过身去,“恐怕。。。你短时间内,是死不了了。”
“你到底要我怎样?”
命运给了她太多的折磨,她已经认命了,唯一一次想要为了唐尧而好好活下去的时候,苏泽衣却告诉她:别做梦了,不可能了。
她连死都没有办法自己做主么?
命运就这么强悍,这么的无法忤逆么?!她不信,她偏不信,她突然恶毒的想到,既然自己对苏泽衣这么有用,那么要是她死了呢?苏泽衣是不是就再也拿她没有办法了呢?!
“我会让皇上把你赐给我,与云梦琪一起嫁进苏家,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让你做小,毕竟。。。皇上那么疼你,对你那么多的愧疚,你说对么,妙仪?”他侧身回首看她,眼中装满了得逞的戏谑。
有时候钟妙仪会觉得,苏泽衣和云梦琪真的是绝配。
两个都是显赫的身世,生活在一个光怪陆离的背景之下,心机、手段、权势的运用总是得心应手。
她和苏泽衣还压根没有什么,云梦琪就已经快要生吞活剥了她,如今苏泽衣竟然要她嫁到苏家和云梦琪平起平坐?!
真是天大的笑话。
钟妙仪被冲击得不好,她倒退两步撞到柱子,突然缓缓滑下跌坐在地上。
她想笑,真的很想疯狂的大笑,人生对于她的刁难远远没有结束。
她就知道。。。和唐尧在一起的梦那么美好,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她原本已经认命了,这一生好还是坏,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如今呢?搓手可得的美梦被人生生击碎,她突然就恨了,突然就想狠狠地报复回去!
凭什么!凭什么永远她都是被主宰的那一个人?!
她冷笑起来,没有看苏泽衣:“我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人,你也真敢娶,不怕脏了你们苏家的门楣么?苏大人。”
苏泽衣倒是坦然:“脏一些也没什么,我苏家,难道还怕你这一点点脏么?”
“那要是。。。新婚当日,血洒喜堂呢?”钟妙仪嗤嗤笑起来,仰头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英勇的女战士。
果然,苏泽衣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起来,他皱眉,抿紧嘴唇,像是觅食的猎豹一样危险。
她成功的激怒了他,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杀掉她,这样的感觉痛快极了。
这样扭曲的痛快感甚至都冲淡了撕心裂肺的心痛。
“你威胁我?!”他冷嗤一声,脸上的表情夹杂着一丝不信。
“岂敢。”钟妙仪扶着柱子站起来,“哪里会有人,敢威胁苏大人呢?我不会是随口一说罢了,苏大人想要的,岂有得不到的道理,即便是死了,也是要死在苏家的,您说对么?”
苏泽衣脸上的慌乱在短短的失控之后便被他克制住了,他打量了一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钟妙仪,突然觉得她这般样子也可爱得紧。
像是被猫抓在手里的老鼠,用尽全力一搏,还以为可以找到一线生机,殊不知,结局早已经是猫说了算,而并非老鼠。
“也好。”苏泽衣突然笑起来,笑容里夹带着让钟妙仪心头凉透的残忍,“你若是死了,唐尧那么爱你,我就送他到阎王那里,和你做一对地下夫妻,也算成全你一次,你说好不好妙仪?”
钟妙仪的心终于沉到了冰凉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