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很远很长。
一条小路连接着另一条小路,一个洞穴套着另一个洞穴,仿佛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渐渐地,陆之南忘记了时间,只是向着前方,不知疲倦地走着。终于,窄窄的小路变得越来越宽阔。
面前,是深深的山谷,极目远眺,一望无际。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瀑布,从山壁之巅飞流直下,汨汨流泻。山谷处处飘散着水汽,如烟似雾,如梦似幻,犹如仙境。
瀑布之上,横跨着一座石桥,从这一头到那一端。石桥由汉白玉石砌成,质朴温润,沉着而不失威严。
小狼忽然从狼群里头窜出,狼尾巴翘起,欢快地跳跃着,只消五六下,便到达了对岸。它的那份欣喜,像是回到了至为熟悉和温暖的家。
巨狼的视线,跟随着小狼,里头满满的全是温情。陆之南也受到了感染,心情变得轻快起来,迈步踏上了石桥。
石桥的尽头,是一眼喷发涌动的泉水。在泉中修建玉石莲花台,淙淙泉水便似随波化为莲花,绽放。
没有高墙,以游廊为隔,通花渡壑,贴水而过。
游廊一路延伸,彩带一般,自下而上,盘旋在一座山岭之上。但见清澈见底的秀水倒映着云影天光。人好似行走在青空上,脚踩在白云边,薰薰然,不似在人间。
顺着游廊,到达了山岭的顶端,面前的景象让陆之南目瞪口呆。
黝黑的天幕洒满繁星,山岭上镶嵌着通体云白色的宫殿,它雄厚坚定,闪耀着温润明净的光泽,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风声,铺满了整个虚空。
“这……这究竟是……仙境么?”
陆之南凝视着宫殿,喃喃地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巨狼带领着狼群,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就连活泼的小狼,此时,也变得沉着。
陆之南出身高贵,日常出入皇宫,坐拥奇珍异宝,他的见识不算少了,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很是紧张,以至于手心冒汗。
这座白玉宫殿里,是否住着神仙?这一处地方,除了称之为仙境,竟是再想不到任何的词语可以形容和描绘。
沉思了许久,陆之南料想,巨狼必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带着他来到这里。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可以进去吗?”
巨狼闻言,仰头长啸。它迈开脚步,朝着宫殿走去。
陆之南稳了稳心神,快步跟上。
走进宫殿,陆之南发现宫殿其实并没有屋顶,它有吞天之势,以苍穹为屋顶。
星空,美丽而又深邃,洒下红光珠玑,像是每一个灯火阑珊的夜晚,荡涤着潮起潮落的仙音。
宫殿的地面以整块水晶铺设,其上描绘着山河湖海,陆之南躬身细看,当中的碧水湖泊,竟然还会缓缓地流动。
殿堂的四壁,四季景色不断轮转,身处其中,让人心动神摇,竟像是目睹了人世间的繁华沧桑,聚散离合。
人生这一路,也许走得太匆忙,太无奈,多少悲伤的,欢喜的一幕幕上演,似天上的浮云,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陆之南叹息一声,似有所悟。心头浮上一张俏丽的脸庞,想着想着,便难以抑制情潮,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巨狼凝视着陆之南,眼眸中流露出像是人类一般的复杂的情感。它静静地等待着陆之南回复平静,便向着宫殿左侧的一道拱门走去。
陆之南心中有几分好奇,连忙跟上,却没有发觉狼群此时早已经停住了脚步,包括那活泼的小狼在内,皆留在殿堂里。
穿过拱门,是一道台阶。
上了台阶,又是一段长廊,长廊悬浮在空中,云雾缭绕间,有香风阵阵,荧光闪闪,蝴蝶在蹁跹飞舞。
陆之南的心情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忐忑,就像眼睁睁地看着河流的闸门被打开,却不知道汹涌的河水将要流向何方。
面前,是一堵通天的峭壁,那巍峨壮阔的气势让人不禁心悸。抬头看,峭壁上铁笔银钩,书写有“锦绣洞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巨狼朝着峭壁仰头长啸,声音高亢而又嘹亮。它在峭壁附近游走,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只见峭壁竟然从中间徐徐裂出一道缝隙,好似有巨人挥剑,将峭壁劈成两半。
这是多么震撼人心的景象,可以说得上是鬼神之力,身临其境,不得不惊叹,不得不膜拜。
裂隙宽不过一尺余,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走进其中,仰望,入目之处皆是灰蒙蒙,像是混沌初开那时,早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天空,还是这个世界的一角。
空气中似乎蕴藏着圣洁的气息,仿佛经历了千万年沧桑的锤炼,令人心生敬畏。
不同于那些黑漆漆的,幽暗暗的,怪石嶙峋的让人感觉压抑的山洞,这里的山壁皆是浅碧色的发光石,被打磨得十分光洁齐整,山洞柔光融融,明亮而又阔朗,隐约间似有云霞浮动。
山洞里的摆设很是简洁,皆是玉石打造。书案上摆放着一方砚台,一张宣纸,一支毛笔。
兽头双耳三足翡翠香炉,似乎依旧余烟缭绕。
窗格上挂着一束红丝线打成的回形八字结,于是,这抹艳红,便成为清冷空气中唯一的温暖。
须发皆白,寿眉也染上了霜色的老者,头发以一根白玉簪子束成圆髻,身穿一身月白色祥云滚边道袍。
他端坐在桌旁的圈椅之上,头低垂,双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双目紧闭,神色安详,似乎沉睡而未醒。
巨狼轻轻地走到老者身旁,无声无息,唯恐惊动了老者的安眠。它的身体匍匐下来,狼头微微仰着,很是温驯的模样。
一人,一狼。
老者的身影映在了巨狼的眼眸里,那眸色好似笼罩在天边的阴霾,有着淡淡的忧伤。
陆之南愣愣地看着这幅定格的画面,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巨狼的举动,恭谨而又带着几分谦卑,很明显地表明了老者便是这“锦绣洞府”的主人。
能够隐居世外,拥有着仙境一般的洞天福地,能够驱使狼群为己所用,必然不会是普通人。
他,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