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清晨。
陆之南醒来时,梦境已经变得模糊,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却遥远得似乎再也无法捕捉。
方淼淼依旧沉沉睡着。
她和他那样的靠近,他的唇如同柳絮般轻盈地拂过她脖颈上瓷白的肌肤。
他骤然紧张,一颗心呯呯地跳着,就快要跃出胸腔。
凝视着她,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秀雅。
陆之南如碧波般清朗的双眼洋溢着浅浅的温情。
怀中人微微地震了动,陆之南心中一慌,想要移开追随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来不及,正好对上方淼淼那慢慢睁开的惺忪睡眼。
见陆之南醒了,方淼淼立时就清醒了许多,连忙问道:“你醒了,感觉好些了么?”
陆之南赧然,不动声色地悄悄将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
“好多了。”
方淼淼抬手,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随即欣喜地道:“退烧了。”
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陆之南心中一动,怔了怔,才笑着道:“嗯,我感觉很好,已经没事了。”
不仅仅身体的难受感已经完全消失,更是感觉周身仿佛浸泡在温水里一般的舒适。他不知道的是,这都是在他昏迷中吃进的龙鳞果的功劳。
方淼淼这时方才放下心头大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陆之南凝视着她。
“谢谢你照顾我。”
方淼淼笑盈盈地道:“我们是朋友,进山之前说过要同生共死。你在洪水中没有放弃我,我照顾你是应当的,所以不必言谢。”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岩洞口,天空中正飘着蒙蒙细雨。
世界变得如此安静,安静得似乎能听见雨丝撞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陆之南淡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方淼淼并未回头,视线依旧停留在漫漫雨点之中。
“好,我们出发。”
剧烈的地震,似乎有庞大的能量在山的内部暴发。
泥土滑坡,乱石崩塌,原本的路已经再也不见踪影,要靠自己的双脚,再走出一条新路来。
小路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过,一边是山壁,另一边,是悬崖。
两人必须极为谨慎地贴着山壁,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方天师,小心。”
陆之南话音刚落,非常不幸的,余震发生了。
巨石轰鸣着滚滚而落,往日里八风不动,极为稳健的高山,好似一块块被震碎的豆腐,不堪一击,大大小小的山石骤然垮塌,飞沙走石。
千钧一发之际,方淼淼甩出降妖伏魔鞭,卷住了山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块。待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陆之南之时,却发现他的身体无处可以支撑,已经随着滚滚而落的山石,滑下了深渊。
“陆之南。”
方淼淼嘶哑着声音吼了一声。
深渊处长着一层厚厚的植被,缓冲了陆之南下坠的力量。
余震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在陆之南的感觉里,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等到周遭的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举目望去,参天大树东倒西歪,高耸的山包有的被夷为了平地,有的被削去了一角,大地爆开了一道道歪歪扭扭的裂隙。
“淼淼,方淼淼。”
陆之南并未在深渊处长久地逗留,他心急如焚,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方淼淼,不知道她被甩到了哪一处了。
山路在一次又一次的余震过后,越发地难行。
天黑了。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等来明天。
仰头遥望,树枝交缠的那一片空隙中,就那么几颗星星,然而熠熠生辉,掩盖了夜晚的惨淡。
若是能够忘记了自身还陷在困境里,这一刻,无疑是宁静的,美好的。只可惜这份宁静和美好,太过短促。
似乎有某种奇怪的声音传来,由远而近,仿佛充斥着四面八方。
陆之南不由得屏住呼吸,凝神张望着。
只见暗色里,泛着点点银光,那样闪耀,彷如星子,从那深奥莫测的天际银河,坠落到凡间。
越妖娆,越危险。
陆之南微眯着眼,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银光渐渐聚拢,偶尔还有声声嘶哑的长嗥。
陆之南瞳仁一缩,只觉得脚底冒起了一股寒气,是狼群。
狼是冷傲的,喋血的动物,不恐惧,不退缩,有一种天生的野性,善于战斗,善于屠杀。
陆之南大气不敢出,他悄悄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一颗大树后面,只盼望着群狼并没有发现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
一头身形巨大的狼呲着尖利的獠牙,杀气腾腾地朝着陆之南的方向走来。它一身烟灰色的长毛,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闪烁的双眸间,一撮黑毛极为显眼。
随着它的逼近,陆之南鼻尖仿佛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大气不敢出,手紧紧地握住佩在腰间的太玄神剑。
那头狼停下了脚步,冷冰冰地凝视着陆之南,那高傲的姿态,一如俯瞰众生的王者。
陆之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头狼眼眸中露出了狰狞之色,低嚎一声,全身肌肉骤然紧绷,蓄势待发。
陆之南不动声色地抬眸望了望狼群,心中觉得不能够坐以待毙,他突然抱着身前的大树,飞快地往树上爬。
那头巨狼仰天长啸,冷酷的双眸中,充满了被挑衅的愤怒。它厚实的身体一跃而起,强壮的四肢推动向前,朝着陆之南猛扑了过去。
陆之南只觉得背后一凉,一股凛冽的疾风几乎要将他完全裹挟。
千钧一发之时,陆之南本能地抬起双腿,往树干上竭尽全力地一蹬,整个人一跃而起,落在了树顶上。
那头巨狼扑了个空,身子一转,极为轻盈地落到地面上,非常锐利的狼爪在树干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陆之南的脸色发白,重重地喘着粗气,心脏剧烈地鼓动着,紧张得就快要爆裂开来。
他十分明白,才刚若不是幸运地躲了过去,只怕喉咙,就会被那巨狼的尖利獠牙咬断。
那巨狼静静地凝视着陆之南,片刻之后,再度猛扑。
巨狼犹如一道闪电,快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巨大的身体撞在树干上,整棵树在它的撞击下剧烈抖动着,树叶纷纷掉落在地上。
陆之南额头豆大的汗水蜿蜒而下,落在眼睛里,一阵刺痛。
巨狼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撞击着,树干从中间破开了一条裂隙,整棵树被拦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