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几个人，目光落在蓝芯身上时闪了闪：“你还来干什么?”
乔俏上前一步，夺走了宁衍手里的烟：“阿衍，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待会儿奶奶看见了，又该生气了。”
宁衍不在说话，乔俏在他身边坐下，顾淮言靠着墙壁等着，唯有蓝芯站在深长的走廊中间，低垂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周遭的空气很压抑，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才被拉开。
宁衍和乔俏猛地迎了上去，“医生，奶奶怎么样了？”
“血压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危险。但是现在老人的年纪大了，尽量少刺激一下病人。”
宁衍和乔俏点头应了一声。
“这瓶水吊完，就可以出院回去了。”
宁衍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见到宁老夫人没事，蓝芯混乱的心平静了下来，在几个人听医生讲注意事项的时候，转了个身，直接出了医院。
她看了一眼时间，夜里十点多，蓝芯深出了一口气，再过一个多小时，这一年就要过完了，这大概是她过的最糟心的一个年。
没有人陪伴，没脸去见妈妈，更没脸回宁家。
换位思考一下，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也受不了。
她理解宁衍，更害怕等宁衍腾出来空，自己承受不住宁衍的怒火。
更不知道，要是宁衍想离婚的话，她能不能拖得住。
风细细碎碎的吹过来，蓝芯抖了抖，脸色有些差。
……
A市中心医院。
把宁老夫人安排进病房之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宁衍捏着烟点上，目光环视一圈，没有看见蓝芯。
“淮言，蓝薇人呢？”
顾淮言伸手从宁衍的手里还没有合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嗯，在你跟俏俏异口同声问老夫人身体情况的时候，出去了。”
这话说完，顾淮言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阿衍，事情有些蹊跷，蓝薇怎么会突然冲到壹号公馆来？你先不要急着发脾气，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淮言，躺在病房里的是我奶奶。”宁衍淡淡的说了一句。
没有浓墨重彩，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他能忍受蓝芯不爱他，甚至愿意给她时间让她忘记顾恒，但唯独，忍不了她漠视宁老夫人的生命。
他年纪小的时候，身边没有父母，可以说，身体也不好，宁老夫人虽然对他严厉，但还是很爱他。
为了把他拉扯大，宁衍不知道多少次，曾看着宁老夫人在深夜里默默的流泪。
宁衍一根烟抽完，又点上一根，道：“叶凡，半个小时，找到太太把人带到距离医院最近的酒店里，我有事情要跟太太谈一谈。”
他走了几步，脚步停住，声音浅薄的开口：“淮言，你帮我照顾一下奶奶和俏俏。”
顾淮言点头：“阿衍，你跟蓝薇，能言和就言和，不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迁怒于她。”
“嗯。”
尽管得到了保证，顾淮言还是有所担忧。但宁衍已经消失在医院的长廊里。
站在酒店门口等着，宁衍的外套拎着手里，单穿一件衬衫，极尽风度，他站了不到一分钟，就看蓝芯跟着叶凡远远的走了过来。
明明今天出门之前还见过，但宁衍却有一种自己隔了很长时间的没有见过蓝芯的感觉。
大概是太久都觉得她善良，没有什么瑕疵，形象也日渐美化的原因，突然知道她丢下奶奶，宁衍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手里的外套拎紧，最终也没有递出去。
宁衍走到开好的房间里，他点了一瓶酒，一杯酒下肚，宁衍的声音在酒精的润色中变得更加性感薄凉：“谁说的我和淮言会在壹号公馆？是告诉你，是若若害死的阿恒？”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波澜，但是蓝芯就是感觉到，宁衍在生气。
蓝芯思索了一下，道：“给我打电话的是千婷。她说你们找到了阿恒肇事逃逸的司机,司机供认是乔若指使他撞死的阿恒。”
“嗯，还有呢？”
“我给林医生打了电话，让她去老宅救奶奶。”她舔了舔唇瓣，声音涩涩的：“我真的没有想过不管她。”
宁衍冷笑一声，“我走之前就跟你说过，奶奶可能会说些不中听的话，让你忍着她一点。”
“蓝薇，你什么时候能够把我说的话记在心里？”
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口，闷的喘不过气来：“你觉得我会包庇杀害阿恒的凶手，蓝薇，我胸膛里的这颗心，是阿恒的！在你心里，我是有多么的不识好歹，才会在知道是谁害死了阿恒之后，还会去包庇这个人？”
“而你……你之前说，你怀有着对生命的敬畏。你看着我奶奶身体不舒服之后可以为了一个虚假的真相不管我奶奶，如果，今天犯了高血压的人不是我的奶奶，而是顾恒的奶奶，你还会丢下人扭头就走吗？”
他在原地走了几步，问出这句话之后，猛地踹翻了房间里放置的垃圾桶。
“我对你是称不上不好，但是蓝薇，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都可以救我，而奶奶，之前对你那么好，不过是对你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你就可以漠视她的求助。”
“为什么？为了我胸膛里的这颗心？”
宁衍指尖发颤，眼底的愤怒吞噬了他全部的冷沉，失望到极致化成一句：“你是不是只想要这颗心？？”
蓝芯情绪有一些失控，心底的悲伤化开，就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宁衍的话中的意思。
“我们之间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吗？阿衍，当初我身陷囹圄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管我吗？”
她长大嘴巴喘了一口气：“我还肯帮奶奶打个求救电话，但是当初你对我可没有这么温柔！”
蓝芯抵死不承认错误，宁衍一双大手猛地落在她的双肩，手上的力道加重，像是在分享自己的痛和极致的失望。
“我们不一样，当初你确实过的凄惨，但是蓝薇，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我和俏俏多年的感情，被你毁于一旦，我没有在你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还不够吗？”
“可你！”他抬高声音，愤怒中声音还带着些许的沉重：“医生说奶奶是受了刺激才高血压飙高的，你告诉我，是你刺激的，还是俏俏刺激的？”
“我们怎么一样，我奶奶出事，你有不可或缺的责任。而你身陷囹圄，我没有插过手!我们哪里一样？”
蓝芯猛地伸出双臂甩开宁衍压在她身上的手臂：“不一样！让我在星辉上过一夜或者跳下去的人是谁啊？不一样！把我丢在月湾半山腰上，淋几个小时的雨的人又是谁？你口口声声说不一样，你怪我今天没有选择救老夫人。”
“宁衍，你呢？”
“和苏米粒在S市被黑鸟抓到那次，你选择的是苏米粒，我和乔俏生病，你陪着的是乔俏，和简牧晴一起被绑架，你选择的是简牧晴。凭什么你从来没有选过我，我就要选择你！我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要么是被黑，要么是被骂。我做错了事情，我道歉，我说对不起，我承担责任！”
“我把你问我的问题还给你，这些还不够吗？”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明明是最近的距离，却感觉不到对面的人的心。
这个大概是最失落的事情。
“我很累。”蓝芯唇瓣一颤，眨了眨眼睛里的泪：“我说我不跟你回宁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这么专治的替我做了决定，最后还来指责我。”
“阿衍，我会痛的。”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我真的会很痛很累的！”
宁衍无动于衷，目光冷然的站在蓝芯的对面，像是在看一场闹剧，整个人都变得非常遥远。
“那怎么你就不痛不累了？”宁衍轻声问：“是不是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人变成阿恒，你就不会累不会痛，不会伤心失望？”
他卷了卷自己的袖子，表情依旧高贵的不可侵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戳进了蓝芯的胸膛里。
“那还真是抱歉，阿恒已经死了，你恐怕要继续伤心失望又痛又累的活着了。”
宁衍说完，直直的看了一眼蓝芯，俯身捡起自己进门扔在地上的纯手工制作高级西服外套，声音浅淡：“你累了，那我放你自由。”
他转身往外走，蓝芯眼皮一跳，追上去挡在宁衍面前，问：“你什么意思？”
宁衍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蓝芯，声音浅淡：“意思就是，我们离婚，而……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放不下俏俏吗？那我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我和俏俏成就好事的时候，还希望蓝小姐你，能够赏脸过来喝一杯喜酒！”
蓝芯的脸，在宁衍这句话说完之后变得苍白。
“宁衍，你不是说……”她声音带着将哭的嘶哑，后半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不会和我离婚的吗？”
酒店的灯光太亮，带着让人痛苦的灼烧感，燃烧了男人所有的热情和兴致。
和蓝芯在一起这么久，他总有一种感觉，她很关心他？她很爱他，可现在他猛地清醒，蓝芯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时候，瞳孔里都是空洞的。
“可我也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宁太太，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